压切长谷部身体一僵,他陡然睁开了眼睛,紫到发黑的瞳孔冷冷盯着鹤丸国永,杀意难以自抑地狂飙。
杀气如无形利刃,凝在空气中,整座房间的气氛此时压抑到了极致。
鹤丸国永全不在意他的杀意,笑容渐渐扩大,看在压切长谷部眼里,是如此刺眼而可憎,他看到鹤丸国永似笑非笑地张开嘴,反问他: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人类有一句很实在又有趣的话,我现在将它送给你,有些事情,骗骗别人也就算了,别把自己也骗进去了。
承认吧,你早就对你献上忠诚的主生了反叛之心,出发点并非是不忍同僚的痛苦,而是因为自己。
让我猜猜,事实是这样对吧,自认对主忠心耿耿的你,因为他对你的轻蔑、怀疑、否认和嘲笑,而萌生出了对主的杀意。”
噌!
一道寒光闪过,却被更快的鹤丸国永随意抽刀挡下,眼底嗤笑之味更浓。
眼见着自家鹤三言两语就把对方刺激得拔刀相向的罗曼医生:……
所以,嘴上说着想让他来看,其实还是对他真的来看压切长谷部很不高兴?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刚想开口制止,就见压切长谷部有了动作,又将话咽了下去,准备先静观其变。
有的时候,刺激过大,也并不是一件坏事。逃避,总是解决不了事情的。
压切长谷部扯了扯嘴角,确定道:“你不是鹤丸国永。”
那位出身平安时代的名刀、五条国永的最高杰作,拥有高洁傲岸如白鹤一般的品格,就算是因弑主而暗堕,也不会性格大变至此。
这么恶劣的话语,是虽喜欢恶作剧,但其实性格相当敏锐体贴的鹤丸国永,决计不会说出口的。
黑色的鹤笑嘻嘻说:“猜对了,但没有奖赏呢。”
祂并不惊讶,更准确地说,正是因为祂没有伪装的意思,压切长谷部才能如此果断地判断出来。
压切长谷部目光更阴狠了几分:“你接近这个本丸,接近他,究竟是想干什么!”
“他?”纳贝流士的笑容淡下,“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保护他,还轮不到你。”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扯了进去的罗曼医生,缓缓打了个问号。
压切长谷部神情更加愤怒,他沉沉盯着纳贝流士,如同看待自己的仇人一般。
纳贝流士却陡然腾升起怒火,祂不在意压切长谷部的仇恨,祂无法忍受的是,这个家伙,竟然胆敢自顾自窥伺祂主!
何等大胆,何等冒犯,何等僭越!
纳贝流士心里火气直冒,脸上却又挑起了笑意,祂嘲讽地说:“你在为什么而怒?你有什么资格愤怒?难道你的忠诚如此廉价,能够如此三心二意分给无数人?”
祂低笑了一声,又将最后一句反问给否认:“不,正是因为你给予的忠诚并非不求回报,才期冀于新主如神一般降临来拯救你。”
“不过,很可惜,你这样傲慢的忠诚,我主并不需要。”祂冷酷无情地宣判道。
被发言了的罗曼医生:……
他捂住了脸,很想叹气,考虑到这时候他出声的话,无论他表达什么意思纳贝流士都只会直接炸了,索性选择了默认。
反正,他确实不可能成为压切长谷部的新主人。
压切长谷部执刀的手,青筋一瞬暴起又平复。
他闭了闭眼,再度睁开,已经是一片漠然。
“你说的不错,我确实,对那个男人萌发了杀意。”他终于承认了这个事实。
他目光幽幽,眼底似有鬼火缭绕,缓缓说道:“我不在乎主的卑劣,正如我不在乎主的高洁,对我而言,只要是吾主,那所做必然正确,所言必然执行,至于其他任何,与我何干。”
压切长谷部是一把彻头彻尾的主命刀,不同于如不动行光、大和守兼定等对前主的不舍,如小龙景光等对主人有自己的评估考量,在主命刀里,他也是极其偏执疯狂的一把。
一旦被召唤出来,他将视审神者为唯一之主,为其献上他全部的忠诚和信仰。
他神情透露出几分痛苦:“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将他的折磨视为奖赏,将对其他刀剑的背叛作为礼物献上,我做到了所有一切,可他,还是将我弃若敝履,就连那么一丝的宠爱信任,都吝啬于给予。”
其实,但凡只要对他与其他刀剑稍微有那么一丝不同,哪怕是虚假的也好,压切长谷部就能兴高采烈地欺骗自己一直奉献下去。
可偏偏,这所本丸的审神者,从某种意义上,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也说不定。
罗曼医生沉默地听着,忽然想起园子曾经告诉他的一句话:人啊,就是贱,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就往往学不会珍惜,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那时园子在讥讽一次案件中,直到杀死了女友才知晓她才是最爱自己的人而流下鳄鱼眼泪的凶手,现在将这句话的前半部分用到这里,倒也算得上贴切。
与罗曼医生有些感触不同,纳贝流士的态度摆明了无动于衷,正如祂之前说的,祂只觉无趣。
归根到底,自欺欺人而已。
仇恨也好,厌恶也罢,世间所有事物都遵循着等价交易的法则,没有无缘无故之情,正如祂和祂的同僚,献上了忠诚,所渴求得到的就是王的垂怜,因不可得而怨憎不满,所以选择背弃。
这份贪婪不敬的不臣之心,祂们对此心知肚明。
压切长谷部握紧了手中的刀:“事到如今,我才知晓,原来……”
他身上冒出黑色的气旋,骨刃从额头胸口刺出,伴随着鲜血滴落,如此狰狞的巨变,他却面色依旧:
“我根本就做不到,只需要向主献上忠诚。”
他终于意识到,他所渴求之物,从不是对主的忠诚,他所献上的忠诚,也根本称不上纯粹二字。
他,终究有所求。
刹那间,恐怖的黑气一瞬爆发,满盈于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