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重重响起,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缓缓从风烟中走出,一身剪裁合身的深色西装更凸显出他的冷峻和不近人情。
犯人心头一跳,忽然觉得,这个救下他的人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想的没错,对他来说,确实来者不善。
降谷零冷冷地看着这个男人,此时他跪倒在他的面前,眼里满是惊弓之鸟般的恐惧,就如任何一个在死亡面前丑态百出的凡人一样渺小而普通。
就是这样一个人,自以为是审判警察的骑士,害死了他的朋友,真是可笑。
他掏出枪,慢慢抵在这个人的额前,微微一笑:“怕什么,被你炸死的那些人,可一点都不像你这般畏惧啊。”
“不……不不要!”
犯人的身体抖若筛糠,他举起双手,脸色惨白如纸,似乎下一秒就要崩溃,可在这个人如渊似海般的恐怖杀意下,他不敢崩溃,甚至不敢狡辩,只来回念着:“不要,不要杀我!”
“是吗?原来你这么想要活下去啊?”降谷零轻飘飘地说,又往前抵了抵枪口,犯人的颤抖更加剧烈,脸上的表情因为恐惧而无比扭曲,噗地一声,有深色的痕迹在地上显现,某种难言的气味飘散于空中。
犯人抖着嘴唇,祈求道:“不要杀我!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降谷零扯了扯嘴角,目光更冰冷刺骨,他说:“告诉我,另一个炸弹在哪?”
“另一个炸弹在……”子弹擦着犯人的头发呼啸而过,犯人几乎闻到了自己发尖烧焦的气味,他瞳孔一缩,不敢再磨蹭,连忙喊道:“在帝丹高中,在帝丹高中!真的,我没有骗你,真的在帝丹高中!”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呐喊,渴望活下去的欲望无比明显无比蓬勃。
看啊,求生是每一个人的本能,连这样一个烂人也不例外。
降谷零一只手拿枪指着犯人的头,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单手敲了几行讯息发出去,片刻后他得到了回应,确定犯人所报的位置正确无误,眉眼稍松。
犯人察觉到了这一个细微的变化,赶紧大喊:“看吧我没有骗你,快把枪拿开!”
降谷零放回手机,轻轻瞥他一眼,突然笑了,是那般恶劣那般残忍,让人不寒而栗。
这不是降谷零的气质,这是波本的气质!
犯人瞳孔一缩,不断地试图后退,可却退无可退,他颤抖着问:“我、我都说了,你、你想干什么?”
“是什么让你觉得,你说了我就会放过你呢?”波本笑得意味深长。
友人的死亡、独自一人在黑暗踽踽独行的孤独,所有的重担所有的苦痛都被他一人咽下,卧底在组织里的这么多年,面具在脸上戴了太久,连自己都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心里仿佛有个魔鬼在讥笑、在呐喊,看啊,你面前的就是杀死你两个友人的仇敌,是活该下地狱的死人。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能由你来审判他的罪孽,让他就此为你的友人偿命呢?
承认吧,你满含杀意、饱饮仇恨,承认吧,你怒火满腔、痛苦满心,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恨不得将这人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愤。
杀了他,就在这里,谁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此乃贯彻正义之举!
魔鬼藏在每一个人的心里,当欲望撕裂囚笼,便会踏着血腥的尸骨放声大笑。
降谷零目光冷得惊人,他嘴角高高扬起,眼神却充满憎恨,他轻声道:“再见了,祝你在地狱里和我相遇。”
他笑容越来越大,食指微微弯曲,就在扳机即将彻底按下的那一刻。
“够了,零。”
住手吧,零!
什……么?
降谷零表情一瞬间失态,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就算再过一百年他都不可能忘记!
可是,可是怎么可能呢?他、他明明就已经死了!
他没有回头,可那个熟悉的声音却越来越近,伴着脚步声踏着夜色而来,仿佛一场扑朔迷离的梦境,又或许只是他快要疯掉的幻觉。
可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松田阵平安静地、肃穆地站在降谷零的身后,他本不打算出现,可他不得不出现,他又说了一遍:“够了,零。”
“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当私欲凌驾于你心中的坚持,它就不再是正义。”
“零,住手吧。”
零,住手吧。
降谷零的手有那么微不可察的一丝颤抖,不仅仅是这个人,仿佛另一个更熟悉的人此时也站在他的旁边,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他,轻声说,不可以,零。
会是他吗?
会是他吗。
他闭了闭眼,再度睁开,只余冷静。
声音可以被模仿,面貌可以被伪装,所有的事情都会在世上留下痕迹,保持警惕、保持怀疑,这是自他加入组织后就牢记于心的真理。
他冷冷问:“你是谁?”
松田阵平说:“我是松田阵平。”
降谷零斩钉截铁道:“不可能,他已经死了,说,你到底是谁!”
他的语气越发冷厉,几近阴寒:“你如果再顶替他的名字,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他的朋友,是他的逆鳞,触之即死。
松田阵平短促地笑了一下,被气的。
哈,他怎么不知道零这小子这么听不懂人话,不对,他以前就挺能气人的,几年过去,气人的本事更是长进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