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医生灵光一闪,明白了祂的暗示,一惊:“是嫉妒!”
时之政府禁止明确婚刀,实质上是禁止审神者明面上大幅偏爱某一把刀!
阿斯蒙蒂斯鼓掌:“不愧是王,一眼就看透了本质。刀剑付丧神这种存在,或许是因为本质是承载了人类情感的器皿而化作的精怪,他们对主人,往往抱着一股非常依赖的感情呢。”
“人类希冀于得到什么情感,他们就会回馈什么情感。渴望陪伴之情、心生恋慕之心,种种欲望都被尽情满足,又偏偏刀剑付丧神竟然真的在学着做人,真的太有趣了!”
罗曼医生问:“你做了什么?”
阿斯蒙蒂斯语气奇异地答:“我什么也没做。”
祂微笑:“王,您不是知道的吗?就算是我,也没办法让人心中的情感无中生有。爱和欲,是人类最本质的感情,我从不曾操控过它们的诞生,更不曾引导过它们的毁灭,一切,都是人心自己的选择。”
由爱生欲,由爱生恨,由爱生忧,由爱生怖,而离于爱者,无欲亦无恨,无忧亦无怖。
“王,您认为,爱一定会导向希望吗?”
第128章时之漩涡5
爱一定会导向希望吗?
这分明就是一种偷换概念的狡诈之语。将人们心中追求美好事物的愿景,故意外延为象征光明的未来,又将之与爱强加一层因果的锁链,并以此质问于他。
罗曼医生还不会被这样的诡辩给驳倒,但他知道,阿斯蒙蒂斯要的并不是他言语上的回答。
这样单纯存在于语言这一维度上的辩论对他和祂都没有意义,他们都早过了能被言辞说服的时候。
所以才说,就算是年龄几百岁的刀灵,某种意义上都还只是个孩子呢。
要是魔神们也能保有这种纯粹的赤子心灵,那他何至于忧心至此?
身侧眸中有着弯金新月的蓝发青年,见他眉头紧锁,悠然而闲适地询问道:“您好像有些心事?”
语气就像和老友交谈一般亲切随性。
罗曼医生答:“算是吧。”
自从那次谈话中,阿斯蒙蒂斯似乎有意要彰显自己的诚实,一反常态地放手让他尽可考察祂目前的行事打算,一切安排命令全不瞒他。
这可真是……很不像祂的风格。
撇开对阿斯蒙蒂斯个魔劣迹斑斑的过往印象,单论整治时之政府内部风气和肃清品格低劣的审神者这几件事而言,罗曼医生确实说不出一个错字。
他问:“作为刀剑,你们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主人的呢?”
三日月宗近偏过头,发上的流苏轻轻晃动,他轻笑:“诞生自人类手中的刀剑,承载着人类思绪的器物,很难对创造自己又塑造自己的主人,产生什么恶感吧。”
是这样吗?
确实如此吧。
罗曼医生心不在焉地保持了沉默。
他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阿斯蒙蒂斯的号召力甚至有些超过了他的预料,祂确实擅长鼓动人心,但更重要的是,怀抱着对刀剑付丧神真诚的喜爱之情的审神者很多很多。
人心肉长,这样朝夕相处、日暮相对、真情以待下,又有多少人能够从头到尾彻底不动容?
大多人的底色,总是心软又良善的。刀剑付丧神对审神者奉上一颗真心,现在轮到审神者为他们的权利而奔走,这何尝不是一种以心交心?
面对真正处在战场的一线、真正承受着战争压力的审神者合力的请愿,时之政府再一次做出了妥协。
抗击时间溯行军的中流砥柱终究是审神者,时之政府只是负责管理、协调、提供后勤的保障组织,正如藤丸立香是整个迦勒底的中心,审神者才是这个结构的关键支撑点。
只不过,以往人数过多又各个分散的审神者很难意识到自己个人的重要性,未曾发现对守护历史真正不可或缺的,不是时之政府,而是一个个坚守职责的他们自己。
如今,审神者们欢呼于自己一方的胜利,喜悦于维护了自己和刀剑的权益,充满着对更美好未来的向往和期盼。
在这个基础上,阿斯蒙蒂斯的威望空前地提高,越来越多的审神者视祂为领袖,拥护祂的理念和提案,向祂倾吐自己内心的烦恼,希冀从祂那里得到建议和宽慰。
罗曼医生觉得阿斯蒙蒂斯在干的事有哪里不对。
他警告祂适可而止,而对此,阿斯蒙蒂斯堪称柔顺地请他审查祂的每一个提议,当然,光从这个有恃无恐的举动而言,祂就称不上“柔顺”二字。
可正如之前所说,阿斯蒙蒂斯迄今为止做的一切,全都无可指摘的正确。
至于人心向背,人心当然倾向于为他们着想和奔走之人,这无需质疑。
阿斯蒙蒂斯……是在向他证明,所谓正确,亦然错误吗?
罗曼医生不知道答案,如果说刀剑们的前主一个个将他们塑造成了现在的自己,那魔神们也是被曾经的他所影响,形成了如今的自我吧。
每每一想到如此,他就颇有些不知所措的空茫之感萦绕心间,久久不去。
萱草又过来找他,对她来说,罗曼医生不仅仅是第一个由她引荐的同路人,更是少有的她可以放心说话的朋友。
“我是十六岁成为审神者的啦,因为找到我的狐之助说这是个拯救世界的伟大工作,那个时候特别叛逆喜欢与众不同的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萱草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谁没有这样一段充满着青春、热情和奇思妙想的时光呢?
现在回想起,只余怀念,再也回不到那样无所畏惧的时候。
“签下契约到本丸选定清光作为初始刀的晚上,我才后知后觉,我到底做出了一个怎样的决定。”
背井离乡、举目无亲、孤身一人,陪伴于此的只有刚见一面的陌生少年,哪怕他容貌清丽态度友善,可怎么比得过家的安全?
萱草回忆道:“刚开始那几天,我每天晚上都偷偷在被窝里掉眼泪,早上起来还硬撑着装不害怕不在意,后来清光告诉我,那时候他可担心我了,又没办法说出口。”
她笑了下,眉眼弯弯,“真是辛苦清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