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了一间房,这间房不大,大概二十平米左右,铺设榻榻米的地面平整而干净,靠窗的一侧放着一张小桌,整间屋子摆放非常简洁。
“觉得怎么样?”不等罗曼医生回答,鹤丸国永就耸了耸肩,“不过,就算你不满意,我也没办法给你找到更好的了。”
罗曼医生眉宇间染上几分无奈:“我并不是什么穷奢之人,事实上,这样好的环境已经大大超乎了我的预料。”
原本看他一路走来见到的情景,还以为根本找不出一间适合居住的房间。他又不是瞎子傻子,当然看得见这里许多建筑上那暗沉的深红痕迹,也大致猜得到那些痕迹意味着什么。
他不准备问,至少不是现在。
鹤丸国永轻轻用力,把他推了进去,临走之前,转头说:“在我回来之前,最好不要离开这个房间,不然……”
他警告或是威胁的话语不知为何没说出口,但罗曼医生仍然理解地点点头。
毕竟才经历过一次奔着要命来的袭击,既然有幸得人庇护,那么当然不会愚蠢地违背庇护者的告诫。
罗曼医生坐在小桌旁的垫子上,又扫了一遍室内的陈设,猜测这或许是一间无人居住过的空房。
但他并不欲翻找整室以验证自己的猜测,无非都是不要紧的事情。
他安静地阖上了双目,身姿挺拔,神情平和,未被扎起的长发如瀑柔顺披散,像是一座静谧的山峰,又像是立于高台上的神像。
当鹤丸国永再度踏入门内,见此情此景,呼吸不由一窒。
他神情难以自抑地阴沉下来,一双红瞳瞳色越发深沉,周身气质如妖似鬼,和之前的高洁之感截然不同。
这割裂之态只暴露了短短数息,鹤丸国永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故意以一种活泼的声调宣告自己的回归:
“我回来啦,看看鹤给你带了什么?”
罗曼医生循声睁眼看来,露出笑意,整个人瞬间就“活”了过来。
他接过鹤丸国永递过来的便当,再度真诚道了句谢。
鹤丸国永这次倒没有作妖,而是在他的对面席地而坐,撑着脑袋一眨不眨盯着他。
坦白来说,如果不是之前在魔神们的盯梢中再度习惯了无处不在的视线,罗曼医生真不一定能将这顿饭吃下多少。
他吃了几口,放下筷子,对方几乎是立刻就问:“怎么,不合口味吗?”
“……没有,味道相当不错。”
这确实不是礼貌之语,这顿便当背后的大厨手艺甚至可以比之人类社会中的五星大厨,罗曼医生只是想说,“鹤丸先生,您要尝一口吗?”
魔神是魔神,其他人是其他人,被这样盯着,着实是有点食不下咽了。
鹤丸国永笑了笑:“不用,我不需要。”
那您能别这样盯着他吗?
罗曼医生忍住了这句话,劝说自己不要在意,平复了下情绪,执起筷子尽可能无视了对面的大活人。
只可惜,对面一点都不能理解他的难处,一直在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就像被罗曼医生的话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喋喋不休道:
“不要叫鹤丸先生,那多疏远多不合适啊,叫鹤丸就行,不,还是叫我鹤吧……”
他大多说的都是一些废话,罗曼医生最开始还秉持着礼仪附和了几句,后来发现越搭理他越来劲,发展下去没完没了,于是便学会完全把这当背景音,波澜不惊地度过了用餐时间。
鹤丸国永把餐具收好,又离开了,这次回来得相当之快,似乎是打定主意要紧紧盯着罗曼医生,字面意思的“盯”。
在相顾无言的长长的沉默之后,罗曼医生妥协了。
他问:“那孩子是谁?”
他问的是今天袭击他的那个孩子。
“几百岁,应该称不上孩子了吧。”鹤丸国永漫不经心地道,“他是小夜左文字,一把已经迷失在复仇当中的、可怜的刀。”
果然。
虽说已经有些许预感,但得到肯定的那一刻,还是有几分不明的怅惘。
罗曼医生带有几分寻求意味地问:“是刀剑付丧神?”
鹤丸国永微讶:“我还以为,你完全一无所知呢。”
刀化作的人类,再加上日本这个地界,联想到刀剑付丧神,是很容易的事情。
付丧神是指器物放置不理一百年,便会因为获得灵性而化作的精怪。而在日本的神道文化中,付丧神由于其特殊之处,虽不被完全认可为神明,但也不完全算为妖怪,是一种极其特别的存在。
无论是在他原本的世界,还是柯南的世界,付丧神都仅仅是个传说,但在这个世界,显然付丧神真实存在。
是的,罗曼医生到这个地步已经确定,他确实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可既然得知眼前的鹤丸国永、袭击他的小夜左文字,都是刀剑付丧神,那他在那间地下室看见的无数把被折断的刀剑,其背后的意义就很惊悚了。
鹤丸国永察觉到他神色的变化,承认了他的猜想:“是,你看到的那些刀,对刀剑付丧神来说,是确确实实的同伴的尸体呢。”
罗曼医生发觉到不对劲之处,疑惑问:“你们这样的存在,也可以出现复数的本体?”
“仅仅只是那么短时间,就看到了这么多东西吗,就连鹤,也吓了一大跳呢。”
说着自己很惊讶的鹤丸国永从表情上可一点都看不出来。
他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可那唇边的笑意,却莫名变得危险了几分。他悠悠道:“这件事,可就说来话长了呢。让鹤想想,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呢,不如就从时之政府开始吧……”
如他所说,这确实是个很长的故事,从傍晚时分直到夜色已深,才将将讲完一部分必要的常识,连带着解决了一些罗曼医生边听心中边产生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