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温刚好,顾子铭在其中泡了不多时,便觉得脑袋有些昏沉起来。她本想趁这个机会回忆回忆那位师姐的名字,拜于哪个长老门下,她们二人之前是否见过面。迹崖山由六座小山连绵而成,徒子众多,兴许她真的在山上时就见过这位师姐。
可惜这些问题连个答案的影子都没摸着,她眼皮就开始打颤。往日这种时候,家师都会守在边上看书,见她昏沉,就拿起长鞭往地上一甩。那声音震耳欲聋,顾子铭哪敢清醒。
此时四下无人,顾子铭掐了自己两次无济于事,便任由眼皮子合上。
“铭儿,别睡。”不知过了多久,顾子铭忽得听见有人喊她。
那声音轻柔缱绻,似乎有形,如羽毛般扫过她的耳边。
思维混沌,身子骨被泡得软绵绵的。顾子铭有意回头,那身体没有一处是听使唤的,只能感觉到那种轻柔的触碰在不断沿着脖子向下。
耳后、脖颈,最后落在肩膀处。
“铭儿,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我?”
顾子铭如被困在虫茧当中,脑不能思,手不能动,脚不能抬。唯有那一声声“铭儿”,让她似乎抓住了一根还算强韧的小草。
师姐?是师姐吗?
唯有她会这样唤自己。
然那声音分明和师姐的相差甚远。
究竟是谁,是谁要这样让顾子铭想起自己?
终于,那跟小草被扯断,顾子铭眼角余光无论如何都未曾看清来人模样,残存的意识随之彻底陷入沉睡。
待顾子铭再次醒来,房中任是空无一人,身处的木桶中水温并没有降低多少。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顾子铭只是打了个小小的瞌睡。
她忙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耳后,顺着脖颈一直到肩膀处。
意识彻底涣散之前的触感是真的!
顾子铭心里有些发毛。这才下山第四天,发生的这些怪事一件比一件让她摸不着头绪。且不提那位师姐是否真是受师娘嘱托,前来保护她。单说这茯苓镇,如今还是不是师尊所描述的,百年迹崖山徒子下山试炼第一处都说不定。
若是把这事也放一放,那刚才发生的事便要算最诡异的一桩。
顾子铭静下心来,试着回忆那人的声音,那是个女人的声音没错。迹崖山一众徒子到底多少人,顾子铭不知。但能这样悄无声息地靠近,并唤她“铭儿”的,除了那位大师姐绝无第二人。
听力这东西,顾子铭和寻常人没什么差别,自然是不至于连音色都分不清。
那声音……像是家师和那位师姐的融合。
心绪大乱,顾子铭将脑袋全数埋进了水中。这是她长久以来的习惯,实在憋不住气,脑子就会变得一片空白,繁杂的思绪便随之消散。不管怎么说,她都没有这个能力去将所有事情缘由理清楚,那不如放过自己。
不知怎么的,如今连这招都失去作用。顾子铭抬头入水不知多少次,那声音总会在某个瞬间出现在她耳畔。
铭儿。
铭儿。
铭儿。
这二字多听了,就模糊了,分不清到底是在喊她,还是在喊别人。
顾子铭厌烦起来,刚想从水桶中出来,房门就被人敲响。这声音来得突然,顾子铭下意识将魂神散出。第二下叩门声响起,她已知晓来人是谁。
“怎么又这样乱用你的魂神,真当那是不要钱的树叶了?”凤栖推门进来,脸上的带着少许不悦。
只是这样的表情,她并不会在顾子铭面前显露太久。房门关上,顾子铭只正视了她一眼,便将脑袋再次埋入水中。
师姐真好看啊,好看得动人心魄。
在水中吐了两个泡泡,顾子铭心中的那点烦乱少了大半。“这不是泡太久了,我好像睡过去了,师姐你来得这样突然。”
“哦?”凤栖拖着尾音,伸手搅动木桶中的水,“泡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确实会犯晕。你师娘说了,这东西对你身体好,泡完能大补。”
大补?
顾子铭惊诧之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换来的,是凤栖无情白眼。
醒来到这会,水温凉的很快。顾子铭在其中有些待不住。偏是凤栖还在玩着水中的花瓣草药。
她白皙修长的手捞起三两花瓣,或是夹着红色,或是夹着蓝色。任由它们顺着水流从她的指缝中漏下,然后再从水中捞起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