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做言而无信的人,周舟却看出他的勉强,善解人意地说:“如果你不乐意,就不用勉强自己答应我,这样我也不会开心的。”
周舟给了他一把家门钥匙,站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说完这句话,便摆摆手告别离开。
钥匙是周舟留给他的选择权,他给齐霁留足了逃跑的空间,不强求齐霁与他立刻成为要好的朋友,同样也给了齐霁开门的钥匙。
后来周舟才告诉他,他一开始就是特别的存在,原因不详,也许正是因为没有理由,才足够特别。
星期五,齐霁没有去。
星期六,齐霁也没有去。
星期天的傍晚,齐霁握着那把钥匙,站在周舟家门口,站了半小时都没能鼓起勇气敲门。准备离开的瞬间,门突然开了,齐霁与拎着垃圾袋的周舟撞了个满怀。
“齐霁,你来了?”周舟惊喜道。
手心止不住地出汗,齐霁不自然地撒谎:“我就是刚好路过,想起你家住这,就随便转转……我先走了,再见——”
手腕忽地被人拉住,周舟定定地站在那,又用他们初遇时的视线看齐霁,“我刚好要出门买菜,你要不留下来吃顿晚饭?”
“为什么?”齐霁盯着自己的鞋尖,低声问道。
“我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周舟歪了歪头,“我说不清为什么,但就是觉得,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和朋友一起吃饭,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我不太需要朋友。”
周舟满不在乎地说:“不需要朋友也没事,你总需要吃饭啊。”
别人都说周舟机警聪明,齐霁怎么看都觉得,周舟是他见过最单纯的人。
上次来周舟家,还是少年强行给他上药那次。那之后,齐霁没再来过一次,他将家视为对方的私人领地,不愿意主动踏入属于周舟的领地,就像他抗拒周舟进入自己的生活一般。
或许对周舟来说,这样的偶遇足够让两人从陌生同学变为朋友,每每在学校撞见齐霁,周舟隔着大老远就开始跟他打招呼,齐霁连装没看见的机会都没有。
齐霁知道自己没再被那群小混混缠上,全是周舟的功劳,他想偿还这份人情,尽量友善地回应他的热情,也会再周舟找他闲聊时说笑几句。
哪怕迟钝如周舟,也看出齐霁跟他相处多少有些勉强,他不甘心地问齐霁:“我是不是有很多缺点?”
这样的话从周舟嘴里说出来,意外地有喜剧效果,齐霁板着脸,回答道:“如果你这么想自己,那全世界就没有有优点的人了。”
怎么听都是在夸自己,周舟高兴了一小会儿,又意识到不对劲。齐霁都这么说了,怎么还是拒他于千里之外,他不甘心地小声问:“那你为什么看起来很讨厌我?”
“我没有讨厌你,”齐霁避开周舟太过热切的目光,在他看来,周舟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死脑筋,和谁玩都好,偏偏选了最不近人情的自己,“你在学校里有那么多朋友,不缺我一个,为什么非得和我套近乎,你没有必要这样浪费时间。”
他自认为说得够直接够伤人了,这下周舟总该讨厌他了,他等着周舟离开,对方却固执地与他僵持,“这不是在浪费时间。”
诚如齐霁所说,周舟身边有许多可以插科打诨、勾肩搭背的朋友了。但他第一次见到齐霁,就觉得齐霁和他们都不一样。
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反正就是不一样,周舟自暴自弃地想。他看人的直觉很准,第一眼就决定了眼缘,看得出自己有没有和对方成为朋友的可能性。
就算齐霁不想和他做朋友,周舟的直觉却一遍遍地重复着,他会和齐霁成为很好的朋友。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看起来有点孤独,”周舟继续说,“我知道这是我自己脑补太多,你或许很享受独处,我就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想要有人陪你吃饭学习了,随时可以找我。”
自以为是说着大话的周舟那么聒噪,齐霁本该听完前半句话就扭头离开,或是说点难听的话呛他,话到嘴边又止住,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随便你”。
周舟听出了他的让步,喜出望外,笑容耀眼到齐霁不想直视。
好在广播声音适时响起,给了齐霁溜走的机会,他看了周舟一眼,头也不回地朝反方向走。
齐霁环顾着周舟的家,据周舟所说,他从奶奶去疗养院开始就一个人居住了。房子户型不大,但被周舟打理得井井有条,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放在橱柜上,和周舟的外表一样清爽干净。
墙上还挂着周舟从小到大的照片,时间跨度囊括了周舟每个时期,这些照片有个共同的特点,他脸上无一例外都带着笑。
齐霁没猜错,周舟果然是比自己幸运的人。
他坐在沙发上,煎熬地等待周舟买完菜回来,反思起自己莫名其妙跑来周舟家的愚蠢行为。
还没反思完,周舟就提着塑料袋风风火火地进门了,一脸自豪地说:“我买了你最爱吃的菜,等下给你做可乐鸡翅。”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齐霁不解地问,他不记得自己有告诉过周舟这些事。
周舟说:“你不说,我难道还不会看,你跟我一起去食堂那两次,不都吃的这个。”
齐霁慢半拍记起来,上周他在食堂碰到周舟,周舟一点不客气地说要和他一起吃,说着就排在齐霁后面。
他全程都低着头吃饭,极力避免和周舟的交流,没想到周舟的注意力竟在他吃的饭菜上。
“其实我没那么喜欢吃这道菜,只是食堂里别的更难吃而已。”齐霁故意这么回他,试探着周舟的反应。
果不其然,周舟面上显出几分挫败,尴尬地晃了晃手,却还是笑着对齐霁说:“……这样啊,那好吧,下次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就不会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