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斤与月清霜虽在远处,看不真切幻境中的景象,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厉劫身上的气息正生着剧烈的波动。
陈九斤沉默地看着,脑中却响起了厉劫在客栈里骂他的话。
“你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你根本没有‘道’。”
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所谓的“无情道”,或许并非真的无情。那不是没有感情,而是在经历过最深的绝望,目睹过惨烈的失去后,对情感本身产生的恐惧与逃避。
他自己呢?又何尝不是在逃避。
逃避那块破布,逃避那个叫陈睿的名字,逃避这具身体里隐藏的秘密,逃避那份早已被安排好的命运。
废墟中央的厉劫,身体猛然一颤,一口血喷出。
“活下去!”
父亲的虚影抓住了他的肩膀,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对他嘶声咆哮。
“忘了我们!不要报仇!活下去!”
这些他立誓要斩断的情感,此刻化作了最锋利的剑,一剑剑,刺向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他双目赤红,握着断剑的手剧烈颤抖,剑身伴随着母亲的哀求出阵阵哀鸣。
只要挥剑,斩向眼前这些虚影,便能勘破虚妄,坚守他的无情剑道。
可他若不出手,便会被这情感的羁绊彻底吞噬,剑心崩溃,万劫不复。
“啊——!”
一声怒吼。
他没有斩向那些影子。
竟是将断剑倒转,狠狠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我的道,无需斩断这些来证明!”
剧痛贯穿全身,鲜血喷涌而出,将他染成一个血人。
也正是这股撕心裂肺的痛楚,让他强行挣脱了幻境的束缚。
他这一剑,出乎所有影子剑意的预料。
满城的断剑,在这一刻,诡异地停止了嗡鸣。
随即,万千虚影化作点点流光,如倦鸟归林,重新回到断剑之中。
在他身前,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矗立。
秦殇。
万千剑影归于沉寂,整座废墟死气更重。
厉劫手持长剑,一步步从废墟中走出。他浑身是血,另一只手,却攥着属于他母亲的断剑。
陈九斤与月清霜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架住。
“别说话。”月清霜不容他拒绝,直接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塞进他的嘴里。
药力化开,厉劫苍白的脸上才勉强恢复了几分血色。他推开二人,站直身体,。
“成功了?”陈九斤看着他,又看着他手中那柄新得的黑剑。
厉劫低头,看着手中一长一短、一新一旧的两柄剑。
它要我斩断它。”他抬起那截断刃,“忘了他们,才能得到真正的‘无情’。”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在得到最强剑胎和保留最后一点念想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月清霜也明白了他胸口的伤是如何来的。他宁可自残,用剧痛挣脱幻境,也不愿斩向那些虚影。
“我只取到了秦殇。”厉劫将黑剑插在地上,“无情剑胎……不认同我的道。”
他顿了顿,终于还是说出口。
“我败了。”
他看向陈九斤二人,说道:“你们可以进去感受一下,此地的剑意对修行有好处。”
“你秦家先祖的安息之地,我们进去,是不是不妥?”月清霜虽然想进去一探,但总觉得不是很妥当。
厉劫坐在地上,脸上苦笑着,“安息?你觉得这里像是能安息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