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安景澜那青紫色的脸,也有了些许好转了。
韩子萱望着安景澜稍稍缓和的脸色,悬着的心刚落回半分,指尖还残留着探过他脉息时的微凉。
陡然间,安景澜猛地坐直了身子。
那双往日里总盛着温润笑意的眸子,此刻竟漫上一片诡异的灰白,像是蒙了层厚厚的霜,半点神采也无。
没等韩子萱反应过来,他已反手抓起桌案上那支雕花玉簪,动作快得带着风声,直直朝她胸口刺来。
“噗嗤”一声轻响,玉簪没入大半。
韩子萱猝不及防,只觉胸口一阵尖锐的刺痛炸开,带着玉簪特有的冰凉沁进皮肉。
她垂下眼,望着那截露在外面的玉簪尾,再抬眼看向安景澜时,声音轻得像缕烟:“景澜……”
话音落的刹那,安景澜灰白的瞳孔竟几不可察地颤了颤,那抹狠戾的势头也滞了半分。
韩子萱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空档,手臂轻抬,借着巧劲将他往旁侧一推。
她终究是舍不得伤他,只用了三分力。
安景澜踉跄着退了三步,后腰撞在书架上,震得几卷古籍簌簌滑落。
可不过眨眼的功夫,他眼中那丝微澜便彻底散去,重新覆上凶光。
喉咙里甚至溢出一声类似困兽的低吼,再次朝着韩子萱猛扑过来。
韩子萱蹙眉后退,胸口的玉簪随着动作晃了晃。
像是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只是怔愣的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昔日里最是温柔和顺的安景澜,此刻竟如被鬼魅附身,招式间全是置之死地的狠戾。
但她终究下不去手。只能借着屋内的梁柱、屏风辗转躲避。
安景澜的掌风扫过博古架,青瓷瓶坠地碎裂,出刺耳的脆响。
他的膝盖顶翻了案几,砚台里的墨汁泼洒出来,在素色地毯上晕开大片污痕。
韩子萱的裙摆被划破,手臂也被桌角磕得生疼。
可比起这些,更让她心头紧的,是安景澜那双始终没有焦距的灰白眼眸。
她一边躲闪,一边扬声唤他:“景澜!醒醒!是我啊!”
回应她的,只有越来越快的攻势,和那双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灰白。
几经躲闪之下,原本温馨的房间已经是满室狼藉。
——翻倒的案几、碎裂的瓷片、泼洒的墨痕,还有眼前这个彻底失了神智的安景澜。
韩子萱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又酸又涩。
他眼底的灰白愈浓重,攻势也愈疯狂,拳脚间带着不顾一切的狠劲,仿佛要将周遭一切都撕碎。
终究是狠不下心,韩子萱眸光一沉,趁安景澜再次扑来的间隙。
足尖点地旋身,如一片柳叶般灵巧地绕到他身后。
她手腕微抬,掌缘凝聚着恰到好处的力道,快、准、稳地落在他后颈那处筋络交汇的穴位上。
“咚”的一声闷响,安景澜的身体骤然一僵,灰白的瞳孔里最后一点凶光褪去,随即软软地向前倒去。
韩子萱早有准备,长臂一伸稳稳接住他,胸口的玉簪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牵扯。
疼得她闷哼一声,额上瞬间沁出冷汗。
可她顾不上这些,只用衣袖胡乱擦了把汗,俯身将安景澜打横抱起。
一步一步挪到床榻边,小心翼翼地将他平放下去。
伸手将胸口也玉簪猛然拔出,顾不得喷涌而出的鲜血。
韩子萱只是胡乱的捂住,目光深沉的看着榻上的安景澜,心底满是担忧。
这时门外传来沈清溪推门声。“妻主……太医来了……”
可刚进房中便看到整个房间凌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