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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讨厌高脚杯（第1页）

无论多大的房子，厨房总是最能代表“家”的地方。

再豪华的别墅，有看起来便高端的厨房设备，像是家具城里用来展示的样板间，双开门的冰箱几乎和人一样高，打开里头却空空如也，或许有一袋挂面和几个不知道几个月前买来的鸡蛋，里头已经臭了，外壳看起来还是红得可爱，那么这个房子注定不会太热闹；十平米拥挤的单间，尽了最大的努力隔出来一小块勉强可以称之为“厨房”的区域，站在里面转身都显得困难，蹲下开冰箱的时候感觉到屁股已经挤不下去，冰箱里满满当当，有早上没吃完的包子和超市里打折买回来的豆腐，两步远的“客厅”里孩子吵闹着看动画片，问“妈妈什么时候吃饭”。

阿水哼着歌，正在厨房里用打火机烧猪蹄。

民宿的厨房不大，鲜少有人真的在这里“生活”，所以很多厨房用品是阿水临时在超市买的。挑选砂锅和碗筷的时候身旁恰好有一对年轻的情侣，争论着有没有必要买一个蒸锅。男生说炒菜锅放一个蒸架就可以当做蒸锅，女生说你太没生活情趣了，什么事情都要凑合，男生说这怎么能叫凑合呢？这叫聪明，这叫节俭。最后两个人还是挑选了一个蒸锅，肩膀挨着肩膀离开。

于是阿水也拿起他们最后挑选的那一款蒸锅，将别人家的烟火气擅自复制，再粘贴。

挑选这些厨房用品的时候阿水没有想到别人，她的生活里从不存在别人，只有自己。不觉得孤单，哪怕眼睁睁看着情侣在面前恋爱也不会羡慕或渴望，不是因为看透所以失望，而是因为无知所以茫然。

阿水偶尔也会回忆，想起曾经那个名为“家”的地方，下厨的总是妈妈，每晚都有一道汤，因为家里的男主人喜欢，有时候是排骨汤，有时候是鸽子汤，有时候是鸡汤；所以阿水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里觉得做饭是女人的天赋，而厨房里有男人不得入内的诅咒，真可怜，这个家竟然有一处不能踏足。

再长大一点接触到外面的世界，接触到影视作品，才明白这诅咒不是神明对男人的惩罚，而是神明对男人的偏爱。

阿水心情很好，将猪蹄处理干净之后翻看菜谱，接下来是焯水，这时候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

“在超市，大厨需要什么？”

“还想吃什么就买些什么。”

“红酒喝点？”

“配红烧猪蹄吗？”

“谁规定猪蹄不能配红酒？”

“那你买嘛。”

那边没有再回复，应该是已经在挑选红酒。阿水这才确定今天真的有客人会来，不是自己的幻想，那通电话拨出去真的有回音。猪蹄放进滚开的水里，慢慢浮出满满一层的白沫，阿水用勺子一点一点将白沫打捞出来，在这无意义的机械动作里，竟然生出些紧张的情绪来，这种紧张更多源于不擅长，比如不会朝炒糖色，比如不懂得掌握火候，比如不清楚“适量”究竟是多少。

这是好像仍然是阿水生平第一次有这样的情绪，她连将自己装盘上桌的时候都不会感觉到紧张，现在却因为真的做了一道普遍意义上的菜而紧张起来。

恋爱是这样吗？

阿水不禁想，恋爱是这样吗？

她当然不知道恋爱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看见过街边等男朋友的女生，每隔两分钟就要对着身旁的落地玻璃看自己的发型是不是乱了，妆容是不是精致；看见过便利店里坐在一起的情侣，女生打开饭盒说这是自己做的寿司，不安地等待男友评价；看见过并肩站在酒店前台的夫妻，丈夫愧疚地表达歉意，说这次旅游选的餐厅都要排队很久。

恋爱是常常自卑，恋爱是总觉亏欠，阿水对应到自己身上，很遗憾地想，她从不自卑，她也从不觉得亏欠谁，确实是有些遗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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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许蔷薇并不想吃红烧猪蹄。

这是她的恶趣味，第一反应想说的是九转大肠，自觉恶作剧得有些过分，于是说出口的变成红烧猪蹄。难以想象下厨的她是什么模样，连菜市场都没有去过的浑身毛发雪白的矜贵小狐狸，会不会在蒸汽锅“噗噗”冒着热气的时候炸毛弹开？

从机场走出来坐上出租车才有了地址，在地图上找到距离目的地最近的超市，将名字报给司机，许蔷薇心情不错，挂在耳朵里的耳机正在播放一首调子轻快的歌。

手机一个小时的飞行模式，连接网络后微信弹出来一串消息，全来自于徐朗。

【蔷薇姐，那天跟你说了那样的话，说你消费何运莲，对不起。回家的高铁上我已经看过何运莲的博客，这才知道你跟她说了很多，可我那时仍然想不通你这么做的意义，你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就像何运莲说的那样，你出现带给她希望，又扔下她，这样还不如不出现。】

【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提过，你可能忘记了，我有一个妹妹，今年九岁。回家的时候她抱着玩偶小熊在门口接我，问我给她带了什么特产，笑得天真幼稚，那一刻才明白你给我的意义，从此之后我知道了有无数小女孩正在过那样的生活，所以我再也回不去以前的生活。我以前有些嫉妒我妹妹，不瞒你说，在我小时候家里条件没有这么好，父母也经常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吵架，可这些事情妹妹都没有经历过，她一出生就有了渡过磨合期而甜蜜恩爱的父母，有了拼搏过后艰苦过后丰富的物质条件，每次我送她礼物总是控制预算，心里想的是反正爸妈会送她更贵的东西，我自惭形秽。】

【我明白我从不是英雄，更加对于在何家村的时候希望你来帮我实现英雄梦而羞愧，我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我救不了何运莲，可世界上的每个小女孩都是何运莲。我不知道以后我会不会变成一个坏人，可现在我会对每一个何运莲更加好。谢谢蔷薇姐，祝你新年快乐！】

【也祝星星新年快乐！】

许蔷薇看完，笑着回复四个字：新年快乐。

然后动手将徐朗从自己的好友列表删除。

紧接着，也动手将内存卡里拍下的那一段何运莲的视频也删除。

一进超市是显眼的鲜花角，新鲜的、斑斓的花朵分好种类插在细长的水桶里，最角落是垂头丧气的红玫瑰，挨挨挤挤的四枝，同那些娇艳欲滴的很不相同。许蔷薇知道那人现在已经不叫许玫瑰，不知道她的新名字是什么，大约已经跟玫瑰无关，可看见几枝玫瑰用这种被遗弃的姿态站在水里仍然觉得不该。

卖花的是跟许蔷薇年纪差不多的姐姐，笑着说这是前几天剩下来的花材，只是摆着充数。许蔷薇问价格，对方说特价花，十块钱这四枝可以全部拿走，于是许蔷薇转过去十块，看着垂着脑袋的玫瑰们被从水桶里拎出来，没有精致的包装纸，只用透明的塑料纸裹了一层，连绿油油的花杆上尖锐的刺都能看见。多奇妙，明明快要奄奄一息，可刺还是硬着的，大约是因为一直泡在水里。

拎着四枝玫瑰给她发信息，问大厨还需要什么，显然大厨准备齐全。许蔷薇站在红酒架前，导购员笑着问，送人还是自己喝？许蔷薇想了想，自己喝。自己喝的话，是跟朋友还是跟家人一起，或者是夫妻或者情侣之间？问完这个问题，导购员似乎注意到许蔷薇手上的玫瑰花，再问是跟男朋友一起吗？许蔷薇笑了笑，说，不用推荐，我自己选吧，我懂一些。

红酒也算很暧昧的东西，特别是装进高脚杯里。

许蔷薇早年对某个高脚杯广告印象深刻，穿着酒红包臀裙的女人用屁股对着镜头，音乐极暧昧，有男人的手摸上她的屁股，又滑到细窄的腰上，镜头一晃，女人圆的屁股和细的腿便变成了一支高脚杯，男人的手将那盛着酒红液体的透明杯子握住，成竹在胸的气势。大概许多人惊叹于这精妙的比喻，许蔷薇却微妙地品出这个世界对于将女人物化这件事情有多么执着。

于是变得讨厌上流社会，也讨厌高脚杯。

许蔷薇挑了一款价格足以让导购员露出笑容的红酒，女人打开抽屉，说可以送两支高脚杯。许蔷薇挑眉，问有没有一次性纸杯，导购员的笑容变成疑惑，许蔷薇便耸了耸肩：“那算了，不用送了。”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周五会从这一章开始倒v，看到就是嫖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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