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总是如此,片名不在开头而在前段出现,有时让人猝不及防。
身下有小兽渴求母爱一样舔舐着阿烟的身体,阿烟竟然有兴致将目光放在荧幕上,同片名不期而遇般相撞——《今晚,我想当一颗星星》。阿烟突然笑起来,身子小幅度地抖着,抖得好像有人挠了她的痒,抖得邓康不解而不满地抬眼看她,看见阿烟伸出玉一样的指头,指着那块荧幕,眼睛里亮晶晶:
“哎,你知不知道,这部片子的女主角是我诶。”
邓康站在路边抽烟。
天气很冷,手指冻得没知觉,他憋了一肚子的恼火和莫名其妙。这股冷让他想起来第一次遇见阿烟的那个夜晚。谁能在看见阿烟的第一眼不被打动呢?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长了那么一张引人犯罪的脸,邓康的瞌睡虫立刻便不见了。
阿烟蹲在便利店外抽烟,邓康坐在椅子上拍阿烟的背影,发给朋友,问怎么样。
朋友说没有正脸啊,是不是个背影杀手?
邓康说刚刚见过,正脸比背影还正点。
朋友又问,身材呢?
邓康咧着嘴笑,看不出来,穿太厚了,但过几天就知道了。
朋友发来一个竖着大拇指的表情。
没人觉得他们的对话有什么问题,邓康从不把屌丝或者别的什么贬义词用在自己身上,他只觉得自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摸着良心讲,男人对女人是有欲望的,欲望的关注点在于皮肉,这是动物的本能,谁会去否定一个动物的本能呢?
一个在便利店打工的男人,白白夜休,两天白班一天夜班一天休息,在一线城市拿六千块钱的工资。跟一群男人合租一个房子,分到一个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的小房间,一个月的租金也要两千块,剩下四千能做什么?
买不起房子,买不起车子,连相亲都不敢去。
他没有钱来装点自己的精神世界,扮演不了成熟有底蕴的男人,只能扮演情窦初开的笨蛋。邓康对于这个人设其实并不满意,好在他不是一个很注重过程人,他在意结果。越漂亮的女生越好骗,她们对自己的外貌相当自负,要夸她们的脸让自己迷了心智,要表现因为她们的漂亮而忍不住欲望的侵袭。
邓康长得着实普通,偶尔对着镜子还会叹气,可经常跟漂亮的女人交往,这些都是他的秘诀。
说到这里他想到自己的前女友何之,何之是个自由插画师。
何之总是凌晨到便利店来吃东西,夏天的时候穿一条吊带睡裙,冬天的时候裹着毛茸茸的可爱睡衣。邓康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一种暗示,一个女人身上最吸引男人的是什么?当然不是气质或内涵,而是性感或可爱,何之夏天展示自己的性感,冬天展示自己的可爱。
她站在货架前挑选今天的夜宵,邓康站在收银台后,心里已经把何之也摆上了货架。
他甚至没花什么心思,只是在结账的时候关心一句:“怎么天天都怎么晚过来吃东西?”好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关注她很久。
何之笑笑:“我一般是晚上工作,作息不是很健康。”
邓康心里猥琐地笑出来,觉得这话也是一种暗示,有哪个聪明的女人会跟一个陌生的男人说我晚上才工作呢?他心里这么想,却一脸惊讶地问:“啊,那你一定是艺术家,或者小说家,对吗?”一脸崇拜,好像普通人一辈子跟艺术家都有深深的鸿沟,从嘴里说出来这几个字都与有荣焉。
何之捂着嘴巴笑起来:“没有那么夸张啦,会画一点画而已。”
天真,愚蠢,漂亮,可爱。
邓康和何之很快开始约会。
他只需要说自己工作有些累,昨天刚上了夜班,今天的白天也因为要和何之约会而激动得睡不着,何之就会露出满足又心疼的神色,主动承担大部分花销,在邓康“不小心”摸到她大腿的时候犹豫着不选择躲开。
后来他们去开房间,何之有些害怕,邓康说自己是第一次,既然两个人都是第一次,那他们要互相负责。何之立刻开心地笑了,对身上的人展开怀抱。
好骗的女人有一个缺点,不好甩。
她们轻易相信自己会跟你过一生,恋爱这场游戏就变成了生活,约会的时要省钱,开房变成一种浪费。何之算了一笔账,一个月开五次房要一千块钱,他们一人拿出一千的话已经可以租一个房子了。
何之开始看房子,邓康开始盘算怎么甩掉何之。
理由太简单,你是艺术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仔,我配不上你,我买不起房子买不起车子,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在自卑中挣扎。然后全身而退,等待下一场艳遇游戏。
一支烟抽完,灼热穿透烟蒂烫到了邓康的指尖。
何之和阿烟的脸重叠又分开,他忍住心里的烦躁和暴怒,知道自己被阿烟这个女人给耍了,以为这场游戏他才是主导者,却在电影院里看坐在自己旁边的人出现在荧幕上,跟另一个女人接吻。
他甚至连阿烟的名字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