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底的荔县几乎被雪淹没。
玫瑰习惯在一年四季光着腿乱晃,好像从来不知道冷一样,她说这是职业素养。许蔷薇雷厉风行,直接把人挟持进农贸市场,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混进烂了最外面一层的白菜里,混进蔫头耷脑挤在一起的香菜里,混进闪着白光却悄无声息的带鱼里。
玫瑰瞪着眼睛四处乱看,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她从来没逛过菜市场!不知道原来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热闹的地方,拥挤的摊位和拥挤的人群,砍价的女人唾沫横飞,忙碌的老板找零钱的时候硬币掉了一地。
两个人手握在一起,这样才不会被挤散。
玫瑰总想在各种没见过的摊位前停下来瞧瞧,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拽走,穿过半个农贸市场,停在一大片卖衣服的摊位前。
许蔷薇从一堆棉裤里翻出来一条大红色玫瑰印花的,往玫瑰下半身比划,笑得弯了腰。玫瑰后退好几步,撞在别人身上才停下来,跟许蔷薇保持三米的安全距离,警惕地捂着自己的腿,表情抗拒。
许蔷薇从来没见过她这种表情,扔了手里的棉裤,捞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别躲。”
玫瑰怎么会听她的,两只手立刻捂住自己的脸,捂了半天,没看见许蔷薇已经偷偷付完了钱。
最后还是乖乖听话,人生头一遭穿上了棉裤这种东西。看起来好滑稽,上半身是昨天刚在大城市的商场里花两千块买的浅色小香风外套,手里捏着价值六位数的正品包包,腿上穿着许蔷薇砍价到三十五人民币的印花大棉裤。
确实滑稽,玫瑰自己也觉得滑稽,就算她再不懂时尚,一路上接收到的怪异眼神和身边笑得过分的许蔷薇也足够说明问题。于是玫瑰更紧地搂住蔷薇的胳膊,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跟她关系匪浅。
摇头晃脑地,玫瑰从不担心承受别人的目光,穿之前抗拒,一旦想接受也很轻易。
“好暖和。”
回答她的是笑声。
“你笑好久了。”
仍旧是笑声。
“许——蔷——薇——”
还是笑声。
“我不漂亮吗?”
“哈哈哈哈哈咳,嘶,怎么打人?”
买了一大堆东西回酒店,玫瑰一个名字都叫不上来。
许蔷薇也叫不上来,那些东西个个眼熟,甚至大多数吃过,可真要问她名字却又变得陌生。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分别拍照识图,再把名字读出来,半小时之内认识了很多新朋友。
玫瑰不肯把棉裤脱下来,坐在椅子上把腿搭在床边,房间里横着两截臃肿的印花棉裤。许蔷薇从行李箱里找出来手持dv,调试之后第一时间把镜头对准那双腿:“喜欢的话明天去给你买一套。”
玫瑰往前凑了凑,把自己的脑袋也放进镜头里,应该在镜头里。她伸手晃了晃:“拍到我了吗?”
许蔷薇忍笑:“嗯,要说什么吗?”
玫瑰的脸在屏幕里美得有些失真,不像是鲜活的画面,倒像是很久的以前给现在留下的某段影像:“真的很暖和好吗?这个人却笑了一路,明明是她非要给我买的。”说着一根手指直直地指向镜头,穿过镜头,指的是持镜头的人。
镜头说话了:“今天是休息日,允许一切发生,允许世界上最漂亮的时尚达人穿棉裤。”
玫瑰被夸得满意:“那你怎么不给自己也买一条呢?”
镜头马上转开了,多明显的转移话题,对着桌上那一堆新朋友:“还记得名字吗?介绍一下。”
玫瑰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兴致勃勃地:“这个是玉米棒,味道很健康,听到玉米棒这个名字就可以想象到的健康的味道,但会沾到上牙膛,很坚固,舔不下来。”声音听起来变得有些苦恼了,“这个是……哎?等一下,什么酥?”
“荞麦。”
“哦,荞麦酥,这个很好吃!但是也会沾到上牙膛,这是魔咒吗?”还是很苦恼的语气,“这个我记得!咦,我明明记得的,芝麻……麻团?好像不是,麻球……”
“麻枣。”
“你凭什么都记得!”明艳的美丽闯进镜头里,看起来有些生气了,必须马上安抚。
“我错了,不说了。”
“我怎么什么都记不住,那干脆你介绍好了!”
“你记住玉米棒了。”
“你在嘲笑我吗?”
“我错了,我也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