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星星就好了,天上的星星。”
“这是你的艺名吗?”
“不,只是我今天突然想当星星。”
“那我呢?”
“你……”
星星没回答,她有长而黑的睫毛,垂下眼睛的时候把整个自己都遮掩起来,神秘地不肯对任何人说心事,更不要被任何人看透。可她把自己赤裸裸摆在这里,扬首露出自己的颈,这一刻又变成坦诚地将自己致命弱点暴露在外的愚蠢的动物。
她伸手,指尖像划过绸缎一样划过颈部的皮肤,说:“这里要留下一个吻痕吗?会漂亮吗?”
摄影机对着星星,她在嘴唇落到颈上的时候对着镜头笑起来。
这段录像足足有三个半小时,结束之后没有人去按停止录像。
于是星星躺在摄影机那个小小的方正的框里,问听起来就滑稽的问题:“对了,你的名字呢?”
那人点了一支烟。
星星没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亮堂堂的黑,因为天花板上的吊灯自始至终没人关闭。在这片亮堂堂的黑里,星星想象她点烟的动作。垂到腰间的低马尾,深棕色的发,白皙的指握着青绿色的打火机,“叮”一声弹开火机的盖子,火苗把整片夜空点燃。
星星翻了个身,又说话:“算了,别告诉我你的名字好了。”
-
一月份下雪。
冬天的星星照样那么漂亮,四季的她都是一样漂亮。春天是刚抽出芽生机蓬勃的枝,夏天是加了冰块在灯光下摇晃的威士忌,秋天是一湾平静的深蓝色的泊,冬天是洋洋洒洒而下的清冽的雪。
手机叮叮咚咚地响。
这是星星的工作号码,这么说不太准确,其实这是星星唯一的号码。除了工作号码,她再没有了别的号码。她最近一直用星星这个名字,好像对那个夏夜的灵光乍现相当满意,于是很久都没有再换名字。
她觉得自己真像星星一样,是一颗饱满而巨大的球,可人类看见的只是一颗偶尔才会发光的亮点。
在镜子前坐了很久,星星才点开手机,短信上写了一个地址。
这种消息是不用回复的,她要做的只是做一晚上的星星,发一晚上的光,然后在白天熄灭。但还是需要做其他准备,比如提前洗一个澡,在浴缸里像一个恬不知耻的动物一样提前打开自己,有些野兽进食的时候不喜欢咀嚼,而星星是一个被撕碎也仍然活着的怪物,所以她需要提前把自己切成小块。
最后自投罗网。
再然后享受被享用。
钞票和兽欲在一颗星星上胡乱地散落,她再把这些东西一起缝进自己的身体,又成为一颗完整的星星,等待下一个发光的夜晚。
凌晨两点的时候星星还没睡觉,收到尾款。
她的价格稳定,最近两年全都是五千块,今天收到了五千二百块。这个数字让星星想笑,难道多出来的这二百块就可以被称作为浪漫吗?浪漫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词语呢?
她知道自己不会明白。
人们常说夜晚浪漫,那是因为大多数人见过白天。可星星属于夜晚,星星没见过白天。于是在大雪的凌晨两点,星星特意找出来一件可以包到脚踝的白色羽绒服裹着出门,跟着地图找到最近的24小时ATM机,从银行卡里取出这代表“浪漫”的二百块。
很多时候红色也代表浪漫,心脏是红色的,玫瑰花是红色的,当然,大额钞票也是红色的,这是最朴素的浪漫。
夜太晚,耳朵里的声音再小也震耳欲聋。
耳机买了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