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没有的事,”江绾鬼使神差地,轻搭指尖在他的双膝上,心道:莫不是找到了神医,出了神迹?
只一瞬,手腕被猛地钳住,力道颇大,令江绾吃痛。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
江绾对上他的眼,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腕,猛然起身退后了几步,浑身满是戒备。
又是那个眼神。
可,转瞬即逝。
他抿嘴,丧气又叹气,说:“夫人,你若是后悔,但说无妨,我明日便允你合离书,会明说是我的问题,往后你再嫁,也不会受人口舌。”
“夫人也不必在此……委屈自己。”
此时他还只是失去双亲,又失去双腿的可怜人,她应当是看错了。
江绾又坐了回去,安慰道:“真的没有,嫁夫便从夫,况且,这伤,是您护国卫民的勋章,大爷不必妄自菲薄,万一哪天有神医降世,泽披于你,也犹未可知,人嘛,总要心存希望,日子才会有点儿盼头。”
“大爷,莫要伤怀。”
哪知凌子鸢头更低了,“夫人,你果然还是介意我这残缺的躯体。”
他这话让江绾生出些许怜意。
她伸出手,想安慰人,但还是在半空停住,收了回去,“好了,那就不提这事儿,我真不介意。”
闻言凌子鸢抬眸,眸光闪烁,“当真?莫不是同情我才出此言。”
“不假不假,这,时辰不早了,妾身伺候大爷更衣,咱们早点睡吧。”
多说无益还是直接进入正题吧。
江绾抬手而落,轻巧地勾住了凌子鸢腰间的玉带,为夫君更衣天经地义,都该这么做。
但,夫君好像不乐意。
她勾住玉带的手往后拉开了些,凌子鸢的手掌便挥了下来,阻止她的动作,手腕再次吃痛。
他的目光分明是由低向高地射去,却依旧难掩上位者的威压。
凌子鸢薄唇轻启,捏她手腕的力道很重,语言却满含关切,“不急。”
他抬手抚摸她的发髻,“夫人发丝间凤钗密布,头面又多得闪眼,肯定是压累了吧,不妨,由为夫为你解下吧。”
对上他的黑眸,下意识的,江绾没敢拒绝他。
“……好,”她抽了下嘴角,手腕动了动,眼神示意凌子鸢。
凌子鸢这才放开,江绾揉搓着手腕,此刻已然泛了红,在白皙的肌肤上,尤为明显。
红鸾帐暖,九枝灯架上的红烛发出噼啪得声响,杂糅着女儿家的闷哼声。
“大爷,轻点儿。”
“别动。”
江绾对着铜镜,后头人的面色她瞧不清楚,只是可怜她的头发与连着头发的头皮,钗子好像被抽出,又刺入。
说是要帮她卸钗,手上却是没轻没重的,她忍不住抬手扶着他的手背。
“大爷,要不还是妾身自己来吧,这点小事,就不劳烦大爷了。”
凌子鸢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夫人嫌弃我?”
“也是,怪我,自从腿废了之后,就做什么都不行,连卸钗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弄疼夫人了,唉,当真对不住……”
江绾转头,只见他眉眼下垂,睫毛悠长浓密,她看不见他的眼神,但这姿态,好像……很受伤。
江绾咬了咬牙,回过头面朝铜镜,眼眸微闭,颇有股视死如归的架势,“没有的事儿,一点不疼,大爷……您拆吧。”
随着江绾的头皮一抽又一抽,发顶的钗环总算被卸了个干净,只不过,发丝被操弄得杂乱无章,看着铜镜内自己的模样。
江绾,哭笑不得。
她耐着性子用木梳和头油给自己料理了会儿,总算顺畅了。
再回头时,只见凌子鸢用手肘撑着滚轮,整暇地盯着她瞧,似要将她看穿。
可在她与他对视时,又没了那审视的影子。
江绾不断提醒自己,眼前的郎君,还不是当初那个见人就杀的大人。
他的腿还没好,他很可怜……
希望他的腿永远好不了。
“大爷,要更衣就寝了吗?”
说实话,江绾有点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