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林惊蛰死死抱着顾南,就像个迷失在大雨中的孩子,失声痛哭,“姐姐,你看看我,看看我……我该怎么救你,我该怎么救你……”
&esp;&esp;“救命,谁能救救你,谁能救你啊……”
&esp;&esp;她是为了救你死的,林惊蛰
&esp;&esp;在失去意识的最后几秒,顾南黯淡的眼睛里倒映出一个形容奇怪的人。
&esp;&esp;突然出现,又突然越过了神色各异的人群,好像神话故事里会法术的神仙,一下子就出现在了顾南眼前。
&esp;&esp;青苍幽远,日光冥冥。
&esp;&esp;她僵硬地转动着冷滞的眼珠去看他。
&esp;&esp;他的身形极为高大,剃着极短的青皮头,穿着一身破落的绀青色旧长袍,手腕上挂着一串佛珠,掌上拿着一块不停转动的罗盘,宝相庄严,眉目绝艳。
&esp;&esp;他站在顾南面前,半垂着一双狭长妖冶的凤眸,俯视着顾南的目光清厉而悲悯。
&esp;&esp;……悲悯?
&esp;&esp;不,那不是悲悯,那并不是佛者对横遭惨死之人的矜贫救厄之色,而是悲哀。
&esp;&esp;他在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之死亡而感到悲哀。
&esp;&esp;空气中传来幽幽的檀香,冷而沉,劲而烈。
&esp;&esp;不知沉淀了多少岁月,竟能让五感将失的顾南闻到它。
&esp;&esp;他抬起手,破了许多道口子的袖口微微下移,露出一截虬劲骨感的手腕。
&esp;&esp;佛珠轻撞,那阵浸染着禅意的檀香便更加劲猛了。
&esp;&esp;眼皮沉的她再也睁不开了。
&esp;&esp;最后一眼,只看到了一片模糊飘荡的蓝,与一双快速结印的,骨节分明的大手。
&esp;&esp;*
&esp;&esp;最后是一个好心的路人开车将林惊蛰与顾南送去了医院。
&esp;&esp;不过几分钟的脚程,一分钟不到的车程,但送到医院的时候,顾南已经失去了呼吸和心跳,血压降为零,体温下降,瞳孔散大到边。
&esp;&esp;医生护士连询问情况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坐在担架床上对顾南开展心肺复苏,同时将人送往急救室。
&esp;&esp;她的肋骨已经被轿车碾断了许多根,医生进行心肺复苏的时候几乎能摸到胸膛下断成许多节的碎骨。
&esp;&esp;这些骨头会在游走中挫伤、刺穿内脏,造成进一步的伤害。
&esp;&esp;经验告诉他这个病人已经很难救回来了,但他还是依照急救程序进行了长达半小时的抢救,直到最后一秒,她的体温持续走低,再也没有的复苏可能性。
&esp;&esp;抢救失败,顾南死了。
&esp;&esp;医生开具死亡证明,然后让护士结算急救费用,之后才能将人拉去殡仪馆处理身后事。
&esp;&esp;在此之前,顾南的尸体会被暂留在太平间。
&esp;&esp;护士询问他要不要找一名入殓师过来为顾南整理遗容,因为尸体不在殡仪馆,所以费用会高一点。
&esp;&esp;林惊蛰懵懵懂懂地看着护士不断开合的嘴唇,却怎么也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esp;&esp;他的脑子完全是空的,他控制不住,几乎无法分析任何有用的讯息。
&esp;&esp;“顾南生家属,顾南生家属?”护士连喊几声。
&esp;&esp;顾南生,姐姐……
&esp;&esp;林惊蛰动了动唇,“姐姐……”
&esp;&esp;护士见他有反应,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在他的手背上写下一串数字,让他如果有需要就拨这个号码。
&esp;&esp;林惊蛰缓缓低下头,僵硬的颈椎仿佛老化的机器嘎吱作响。
&esp;&esp;呆滞的眼珠转动了一下。
&esp;&esp;他看着那串陌生的数字,过了好久才说:“不用。”
&esp;&esp;护士早已离去,医院的走廊人来人往,所有人都一脸麻木,仿佛行尸走肉游走于世间。
&esp;&esp;林惊蛰低着头,目光呆直,狠狠地擦着手背上的号码。
&esp;&esp;医院里的人好讨厌,总是喜欢夸大其词的吓人,好好的一个人非要说她死了。
&esp;&esp;姐姐分明没死。
&esp;&esp;没死的人要什么入殓师,晦气,真晦气。
&esp;&esp;他擦的皮肤红了,抓的手背满是血痕,也没有停下动作。
&esp;&esp;他就这么机械地重复着,直到他用自己的鲜血作水,洗去了这串不详的数字。
&esp;&esp;然后他又安静下来。
&esp;&esp;像一块僵硬的泥塑,姿态诡异地安置在冰冷的椅子里。
&esp;&esp;往来的人都对他投以侧目,他的样子实在太狼狈了,身上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脚边也汇聚了一滩血水,就像一株枯萎的树,无知无觉流淌着最后的生命力。
&esp;&esp;不知道过去多久,脚边忽然蹲下了一个人。
&esp;&esp;那人将手放在他的肩上,唤他:“惊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