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世道,多数人皆不识字。
况且,写的是赵国的文字。
齐国宦官,怎么会看得懂。
凌莘挠挠头,笑嘻嘻补充道:“我不识字。”
很是天真的神态,看上去倒没那么刺眼了。
赵则垂眼,只见桌上一片狼藉,不用想也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凌莘却是心领神会,蓦然读懂他的眼神,气定神闲道:“我吃完了。”
他站起身,弯腰直视赵则,一本正经,“不要浪费粮食,都是农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听过没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赵则面无表情地回望他,漆黑幽深的眼眸令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凌莘摸摸鼻子,指望上层阶级理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种具有深刻批判精神的话题,似乎难如登天。
他异想天开了。
他挥挥手,“回房吧,一会就该睡觉了,“想了想,他恐吓道:”小孩子晚睡容易长不高,你小心点。“
赵则深深看他一眼,竟当真转身走了。
相处这么半天下来,凌莘大概也知道这小孩儿不是这么听话的人,心里肯定是有别的盘算,要么打算杀掉他,要么打算向齐国国君要求换掉他。
至于为什么是要求齐国国君?
当然因为他是齐国国君的人———他猜的。
估计还要顺带监视这小孩子,非小孩儿三言两语就能换掉。
所以小孩儿尤其不喜欢他自作主张。
小孩儿拿他,属实是没办法。
刚刚吃着饭他突然想通其中内情。
聪明得很。
他沾沾自喜地想。
晚上还有一道工作流程———即是“侍奉”小孩洗澡。
屋内水雾缭绕。
凌莘在屏风后探头探脑,“小老弟,商量件事呗。”
赵则的小脸被水气氤氲得有些模糊不清,闻声,他睁开眼,“出去。”
凌莘腆着脸道:“我也想洗。”
赵则微微皱起眉,“出去。”
新来的宦官,着实聒噪了些。
凌莘锲而不舍,“让我也洗洗呗。你也不想伺候你的人浑身恶臭吧?多丢你的面子。”
赵则冷冷吐出四个字,“关我何事。”
凌莘滔滔不绝,“我是你身边伺候的人,走出去丢的是你的面子不是我的面子,反正我无所谓,我天不怕地不怕,脸皮比城墙厚,你就不一样了,你有身份有脸面……”
“哗啦”水声响起。
赵则在桶内站了起来,正是抽条的年纪,瘦骨嶙峋的,令人不忍。
吃了他的饭,凌莘心里半点也不愧疚,没投诉他让他吃剩饭就很不错了。
凌莘看着他的脸,欢喜道:“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