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旒衣应该已经到京城了,可煜威侯死了,她怎么办呢?
再后来,外面的人说夏州反了,是他们里应外合害死了大昭的肱股之臣。里头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进不来,那城里数万人命全跟着煜威侯殉了冲天的火光。
一场伴着鬼哭狼嚎,十里之外仍然满目红光的大火。
连古月楼也消散其中。
再而后十数年,余老三辗转回到了重新起复的夏州,那一方断井颓垣已然重建,封住了多少冤魂。他想,真好,真好啊。这里头没有一个冤魂,是那位要带他去京城的姑娘。
余老三用旒衣给的钱傍身,守着故土安稳度日,直到天命之际,他已然快不记得二十年前的浩劫了。
“请问,您还记得这个人吗?她叫旒衣。”
余老三眼睛已经不大好了,他凑近看,那画纸上的女子似曾相似,但实在看不清眉眼。只有鬓边的蝴蝶帘梳,他一眼就认出来。
“是姑娘啊。”他佝偻着身子,用拐杖费劲地击碎地砖,从黄土里掏出一个油纸仔细包裹着的盒子,“是姑娘的蝴蝶。”
余老三自言自语,有些痴傻,他看向这些年轻人,笑得咯咯咯:“啊,原来还有人记得她呢。”
有人记得,就好。
余老三傻兮兮地问:“我们姑娘,是不是侯夫人啦?她的孩子,是不是和你一般大啦?哎呀那就好,那就好。”
那人愣怔着,没有说话。
只有他反复重复,如庙中的诵经声:“那就好,那就好。”
——
“这位余伯呢?”甄云濯起身,自枕下拿出徐雪尽给他的玉佩,普通玉料,实在看不出是什么西陵氏的信物,“夏州闭塞多年,忽然来了外人打探二十年前的事,若引得不轨之人在意,只怕有杀身之祸。”
霆玉忙拱手:“那位老人家年事已高,怕走漏风声,不敢擅动。世子放心,太后的人在明处,我们在暗处,不会有事的。”
甄云濯放下心来,又将玉佩好好放回去:“若他没有记错,那位姓沈的男子应该就是当年煜威侯的副将沈岸,但他跟着煜威侯一并战死了。”
“属下也有此疑惑,但夫人离开夏州后,便再没了消息。她到了京城也没去找过西陵氏,若是侯爷当年最亲近的副将亲自来送人,那玉牌也该是侯爷身上最重要的东西,就算没有沈将军在身边,照理说。。。。。。”
照理说,西陵氏就算看不上一个风尘女子,冲着她怀里的幼儿和玉牌,也该接纳。
“但看太后的反应,西陵氏一直都不知道有徐雪尽这么一个人,否则以他们通天手段,要找二公子的遗孤有何困难?”甄云濯眉头皱紧,心里酸涩得紧,“她还未来得及去认亲,就发觉了有人要杀她?”
霆玉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主子,会不会是江氏?彼时西陵氏一个准皇后后一个名将,江氏势弱,煜威侯有继人就可承袭爵位,那也是如虎添翼。”
“如果只是如此,那绝不止江氏,那时候想要西陵氏登高跌落的人太多。几个还在夺位的皇子,后宫里不愿西陵庭楹入主中宫的女人,还有她们背后的世家朝臣。。。。。。每一个都有赶尽杀绝的动机,但绝不会持续二十年之久。”
持续至旒衣去世,只剩幼子,幼子病重,还要出手。。。。。。
甄云濯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有些不敢信:“你说,那位余伯清楚记得,夫人告诉了沈将军他孩子的生辰八字?”
“是,连老人家都记得,世子妃是中秋节生下来的。”霆玉面露不解,“主子是想到了什么吗?还是怀疑沈家?”
甄云濯摇头:“沈家满门忠骨,全族倚仗煜威侯,不可能的。且如果沈岸并没有跟着旒衣到京城,那他们也没有机会知道容与的八字。能知道徐雪尽生辰的,除了沈岸,余伯,当日古月楼为旒衣接生的人。。。。。。”
霆玉叹气摇头:“主子,除了老人家,全都死了。”
甄云濯剧烈的咳嗽起来。
“主子!”
他扶着桌脚,咳得身形不稳,满口血腥气,甄云濯抬手摇头:“那么,只有煜威侯自己了。。。。。。也不排除这位余伯曾和别人透露过。”
霆玉不好评判:“对了,主子曾说不是西陵氏就是江氏,虽然还未找到缘由,但如今看起来,该是江氏了。那时南方水患,江氏亦献了力,可声望始终如不上煜威侯。”
若论下来,江氏要记恨上西陵氏,何止那一个功劳?江氏帮扶太子,太子因通敌叛国被废,江氏旁支也受到牵连,宫中江贵妃也没能登上后位。。。。。。更别说陛下登基后,江贵妃生的八皇子因谋逆被赐死,已是太妃的江贵妃病死后宫,而西陵庭楹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
皇帝再娶江氏女为皇后,也有怀柔之意,这么看来,江氏确实更像幕后之人。
“主子,其实属下还有一个疑问。”
“什么?”
霆玉顿了顿:“定南王府合阴亲的生辰八字正好是己亥年八月十五,真的是巧合吗?”
“那一年、那一日,出生的婴孩那么多。”甄云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露出骇人冷笑,“霆玉,你问得好!我得。。。。。。得去问几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
剧情大长篇,为阅读流畅,连更两章,同一事件双视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