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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好光景（第2页）

上位人眼波一横，情绪倒是平静了许多：“天蛛不疑同袍，每一个人都过了重重检验，你此话比你办事不力还过错大。”

关岭头磕在地上：“属下不敢胡言！此局开来，相爷有没有觉得过于顺畅？不论是大理寺还是宫中，阴差阳错都在往我们预想的路上走，锦衣卫平白无故搜查格根塔娜，一样的没有道理。”他痛得快晕厥，声音都在发抖，“还有世子……相爷，钱大人本不想深查揽事，他奉行中庸之道，若不是世子那日从旁提点，本还要费些功夫。相爷再仔细想，不论兵部还是东厂，世子的城防营和禁军都是最大得利者。”

露白拳头握紧，默默站在一旁，不愧是天蛛之首。

“甄云濯……呵。”何文秉骤然冷笑，倒是没有半分轻蔑之意，“他一直都不是池中之物，若是往他身上想，就连除夕前的动乱都可琢磨了起来。你的意思既然是天蛛内有人与他来往，那我也再给你一次机会。”

关岭屏气听着何文秉说话。

“关岭，春猎前，要么交出一个内鬼，要么，你再来受罚。疑心同袍是大忌，这世上也不乏巧合。”何文秉淡淡道。

关岭忍着痛，说了句是。

来看他的人只有露白。

少年是红着眼进来的，二话不说先顺着经脉给他渡气：“师兄，都怪我。”

“你做错了什么？”关岭好笑，“这回聪明了，不睡床底了。”

露白吸了一下鼻子：“若是我腿脚再快些，锦衣卫不会带走那张手书……都是我的错，师兄，相爷手也太狠了些。”

那背脊已成烂肉一块，触目惊心，露白忍着心里翻江倒海，闭上了眼睛：“师兄，我去帮你查内鬼吧？师兄怀疑谁？”

关岭默不作声，心里却清晰地浮了一个字。

“我不知道，那时害怕相爷打死我，随口胡邹罢了。”关岭闭上眼，叹气道。

露白一怔，没有信他的话：“原来师兄还是在意同袍情谊的……可是，五天后我们还是要交一个人，师兄……”

“哭什么？”关岭惨白着一张脸笑起来，“怕我受罚，也怕别人受罚？难怪他们说你是爱娇的性子。”

少年抬手摸了一下眼角，确实是湿了，他慌乱地垂眸：“我只是没想到会这样，我、我从未见过。”

他能力卓绝，又受何文秉器重，一路上来还没尝过一次败果，自然不知道何文秉的严苛，满脸害怕担忧，倒是一分心虚都没有。

关岭看了他一会，吐出一口气：“露白，天蛛就是如此。”

“师兄分明！”他话语未尽，关岭却读明白了。

“露白，相爷对我恩重如山，我身负重任，这些都是该受的。你心忧旁人，我都明白，我从未打算陷同僚不义之地，方才这么说也只是实话实言给相爷提个醒罢了。”关岭费劲地伸手摸摸他的头，“你放心，我自会去受罚。”

“不可以！”露白腾地站起来，“你现在这样三个月都好不了！再去受罚不要命了么！如何恩重如山我不管！师兄你怎能如此……如此……”他又掉眼泪，已然是一副要冲出去的模样，“我代你受罚！”

“胡闹！”关岭低斥他，生怕他真的去找何文秉，“你心疼兄弟们，我不心疼？不论天蛛有没有问题，是不是有了背叛者，我都舍不得他们！我既舍不得他们？如何舍得你！”

露白呛然泪下：“我不要师兄受罚！师兄你等着，我一定救你！”

“露白！露白！”关岭喊了几声，差点咳出血来，人早就没了动静，一室安静。也许……也许是他误会露白了。

离开关岭的住处，露白方才的痛不欲生消失殆尽，只留冷淡和漠然。

——

甄云濯推开门，浓重夜色里纤弱单薄的少年跪在冷庭中，眉睫都结了霜。

“露白。”

他缓缓抬头，看见甄云濯的脸，屈膝跪着上前：“主子，求你。”

脱了活泼好动的皮，甄云濯才想起来，露白本就是这个样子，满心仇恨，麻木不仁。

“你知不知道你在求什么？”甄云濯冷冷问。

“知道。”露白点头，徐徐道来，“露白不想他人替我受过，仅此而已。主子，世子妃心善纯良，也不希望看到关岭无辜死去。况且天蛛若是他人上位，露白未必能让旁人如关岭一般坦诚待我。”

甄云濯看着他，微微侧头。龙井马上会意，给他披上一件斗篷。

“我教你察言观色，教你动心忍性，教你窥探人心。你如今学得好，全用来拿捏我了，是吗？”

露白怔住，愣愣看着自己肩上的毛绒绒，缓缓摇头：“只有主子有法子。”

甄云濯眼神淡漠：“关岭怀疑你了吗？”

“怀疑了。”少年平静且笃定地说。他观察关岭已久，甚至超过何文秉，对他的脾气秉性甚至微小的表情都铭记于心，确实是怀疑他了。

“但我从他住处出来后，应该不怀疑了。”不为其他，关岭杀生位上虽久，却实在心软，否则也不会这样纵容他在自己身边。

甄云濯点点头，没有一点不信任：“好，你所求之事，我准了。城防营的小哨位白日生，去年腊月二十八营中醉酒，我正好在营里，他与我夙夜长谈过，我赠了他一块玉佩说其与我投缘。他为人谨慎，将这玉佩藏在了营外的一棵梧桐大树上。”

露白惊讶看向甄云濯。白日生是天蛛安插在城防营里的人，恰巧的醉酒，恰巧的玉佩，恰巧的天蛛与白日生，还正好是天蛛与白日生密谈的大树上。

“主子……早就留好了一手。”既能顶罪，又能铲除天蛛的眼线，还得是甄云濯，何文秉用什么和他玩？

露白磕头，眼里轻微喜色：“谢主子。”

甄云濯看他身影消失在前院，微微叹了一口气。

“若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为了我。”徐雪尽给他披衣服，看着露白跪过的地上一层白霜又落上，“其实留着白日生更好，能传递假消息。不过怀霈哥哥，我聪明吧？露白察言观色的本事看来还是没在我身上练好，一点都不了解我。若知道这一手是我留的，只怕对我纯良心善的刻画要全部碎了。”徐雪尽冲他眨眼，“我跟你学坏啦。”

“你怎知我不是为了你？”甄云濯低头亲了他一下，“看来你也不大了解我，露白倒是很了解我。”

徐雪尽一怔。

“佛祖在上，孽在我身，功德予你，不消不抵。”他捧着他微凉的发，如在恳求，“要你享世间好光景，岁岁皆如意。”

作者有话说：

孽在我身，功德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