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云濯冲他颔首:“景伯放心,怀霈无碍,就是娘子一直不醒,我寝食难安。”
老管家听到此话,忍不住看了一眼梁弄。
梁弄忙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过来,看上去分外小心:“草民已经给世子妃施过针了,再要不了一会就能醒。”
“梁大夫辛苦了。”景伯冲他拱手,“既然如此,世子还是早些休息的好,若是不便,老奴可在这里守着世子妃。”
甄云濯冲他浅笑,伸手握住了徐雪尽的手:“景伯客气了,不亲自看着他,我心里不踏实。”
老管家没再强求,忙叫人送了一些名贵补品来:“王妃挂心世子和世子妃的身体,非要亲眼看一看才放心,老奴已然劝住了王妃,可否请梁大夫去回禀一番?”
梁弄悄摸抬眼看了一眼甄云濯,然后将药碗收起来:“自然可以,那世子。。。。。。草民就先告退了?”
“你去吧,梁大夫尽早回来,世子妃还需要你守着。”甄云濯摆摆手,不甚在意的样子。
“哎哎哎,好。”梁弄摆了手,诚惶诚恐跟着景伯离开了内寝。
甄云濯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一会,才脱下身上的外衫,绷带缠绕的胸口又显露出来。他琢磨片刻,打算重新换一身深色的长袍遮住伤口。
他背对着榻上的人,索性脱了原本的交领,露出被绷带缠绕的精壮后背。
甄云濯逆着光换好衣服,还在整理头发之际,听到微弱的声音:“你这是受伤了吗?”
他猛地转身,前头系带都还没弄好,配着这副皮相有些浪荡风流。甄云濯楞看着徐雪尽睁开的眼睛,喜形于色:“娘子你醒了。”
徐雪尽被他托着坐起来,喘了几口气,还苍白的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先前还说着受得了,转眼差点将自己气死,又劳烦你费工夫救我。”
甄云濯没有接话,倒了杯热茶递给他:“先喝水,娘子。”
他干燥的唇触到水渍,舒服地喟叹:“世子,你的胸口是怎么了?”
甄云濯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也未慌乱,从容不迫地穿好了长袍:“我身居皇宫营防要职,练兵时受伤是常有的事,不必挂怀。倒是娘子,你叫我很是后悔。”
徐雪尽垂下眼睛,靠着软枕轻轻吐气:“世子,我有几件事想问你,望你与我实话实说。”
他惯常是无所在意的模样,如今突然正色,甄云濯也难敷衍应对,只得与他面对面:“好,但凡我知道,绝不隐瞒于你。”
徐雪尽点点头:“我知世子对我良苦用心,才没有瞒着我这些事。但让世子失望了,我在徐府活了十九年,总是有感情在的,我阿娘走得早,年少时唯一能仰仗的唯有父亲。”他伸手去握甄云濯的手,分外真诚,“世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本不该疑心你,但我心里意难平,实难相信骨肉血亲会做出如此残忍之事。世子,可否给我看些真凭实据?”
甄云濯凝视他的脸,没有回握住他的手:“你若再将自己气得吐血晕厥,如何算?”
“你放心。”徐雪尽坦然与他对视,“我之前确实没想到为了十万两白银徐府会让我去死,实在是气得狠了,但我如今已然想通。如今我早就没有归处可去,这条命也是你两次救回来的,我再不爱惜自己,也该知恩图报。”他抬起三根手指,郑重其事,“我决不会再动气。”
甄云濯看了他一会,低垂下眼:“我说我后悔告诉你这些事,你非要戳我心窝子。罢了,我欠你的。”他抬手轻轻拂过徐雪尽额前碎发,“你且等一等。”
他站起身到屏风后,推门与外头的人说了几句,不多时,金五就抬着一箱子东西放在榻前。往常活泼的小奴才此刻也沉默着,将箱子打开,就赶紧离开内寝。
大约是进过棺材的东西,已经不吉利了。
徐雪尽怔怔看着这些东西,伸手捞起了一套红色的里衣,他翻开右衽侧里,摸着一个金线刺绣的雪字。
冠礼时由母亲亲手缝制一套里衣是传统,徐雪尽生母早逝,自然由嫡母来做。他曾亲眼看着向来冷淡的嫡母也拿起针线为他缝制,选的烧花红色绒缎,他虽觉得太过红艳,但仍是高兴的,平日里要想穿这种贵重料子的衣服,少不得要用上一两个月的月钱。
徐雪尽摸着这身红色绒缎里衣,心里已然明白了。
难怪要用红色。
“你应当能认出些东西,这些物件玲珑都看过,说。。。。。。”甄云濯蹲下身翻捡着,那身被徐雪尽拽走的里衣就落回了箱子。
他仰起头看他,少年脸色十分平静,雪白寝衣衬得眼前这箱子“嫁妆”红的诡异。
“我知道了,劳烦世子叫人收起来吧。”
甄云濯站起来,没什么异议,很快,金五又猫着腰进来将这箱子东西抬了出去。
徐雪尽握拳掩面虚咳了两声,喝干净了杯里的水:“世子,我还想问,此前玲珑一直待在王府里吗?”
甄云濯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似乎想从这人脸上看出些波动来,他年纪还小,又是娇憨的性格,如此正色与他说话,甄云濯发觉自己仿佛又认识了他一遭。
“没有。你下葬不过月余,徐敬就升任了户部尚书,徐府到处贴榜找你的婢女。她身契还在徐府,算是逃奴,被抓到很是麻烦。”甄云濯又给他倒水,“昌盛王府只是最低等的下人都有差不多百人,各院各处都人多口杂,你的事牵涉甚广,徐敬如今又是朝廷要员,在你醒来之前,我不敢将玲珑留在府中。”
徐雪尽若有所思地点头:“多谢世子。”
“你我之间无需说这些。”甄云濯道,“玲珑此前一直待在城郊的鸢尾别院,那是我生母的宅邸,无人敢去。”
“原来如此。”徐雪尽颔首,“最近几月京城里是否有什么大事,需要戒严?”
此话一出,甄云濯眼睛眯起来。
有人说他空有点墨,也有人说他天纵奇才,绝顶聪明。
徐雪尽十七岁不到就中了解元,甄云濯曾读过他的文章,确有真才实学。若是真的参加了科举,一甲前三只怕不在话下。
有那样一手好字,很难不是剔透之人。
作者有话说:
小徐:洗掉傻气,现在就开始准备黑化!
世子:聪明没用在正事上,愁。搞什么?纯爱文里当然只有谈恋爱是正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