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云濯还记得梁弄说过的话。奇毒册上每一种毒都是世间珍品,不易得也不易解,比如化僵就极难配成,只怕要耗尽万金之力,有些东西有价无市,不是寻常人可以轻易配得。
连皇帝都找不到的金日草,与荆白莫名相克的含羞花,现在又出现一种罕见的毒药近墨者黑。。。。。。
他们将这些旷世奇毒当成砒霜一样用,他们从未放弃过杀了徐雪尽。
甄云濯将自己的手泡在白醋里,脱了手套又放进酒里,皮肤刺痛也不停下来。冷静下来甄云濯!
刚才徐雪尽一直戴着手套,他没碰过多雷,他站得很远。
“近墨者黑触碰到了,多久会昏迷?”甄云濯忽然仰起头看来看他。
徐雪尽愣了一下,翻开书看:“额,一个时辰之内。”
“有没有哪里痛?”
“没有。。。。。。你为什么。。。。。。”你为什么在害怕?徐雪尽看到甄云濯微微抖动的肩膀,眼神由疯狂又恐惧。
他抬起手来,冬天的酒水将他手冻得通红,甄云濯小心翼翼戴上新的手套:“霆玉会来收尾,我们现在回去。”
没事、没事的甄云濯。
徐雪尽被他重新背起来,他的胸膛贴着自己的后背,心脏跳动着,连着他自己的脉搏。
没事,就算是不小心碰到了,中毒了,他也可以再剖心头血将他救回来,没事的。
“怀霈哥哥。”徐雪尽轻轻喊他的名字。
甄云濯一路沉默不语,如同夜色里匆匆而过的无常。
“嗯?”
徐雪尽搂着他的脖子,伸手指前方的月:“你看,下弦月。”
他现下看不见什么下弦月:“容与,你能不能别再出门了?”
不能吃不能喝外面的东西不够,还不能碰。。。。。。外头每一步都是尖刀,空气里都萃了毒液,王府安全吗?
王府也不安全。
甄云濯想在黛云山庄的湖底建一座水晶宫。他怕黑,水里就很亮堂,藏在里面,没有人能找到他,没有人会伤害他。
不,京城也不安全。要不走吧,天下这么大。。。。。。
“好啊。”徐雪尽笑了笑,“那你可以经常回来陪我吗?多给我找些石头,我要雕玉,笔墨纸砚要管够,我要写字。其实我一直想说,谨世院的前庭树栽了太多,躺在凉椅上常常看不见月亮,你瞧今天的下弦月多好看,只能站着看,若是躺下来,就被遮了个干净。”
甄云濯心里恐惧的阴霾被他柔和的声音撕出一个口子来,月光倾斜而下,快要驱走黑暗。
“你给我搭个高一些的台子吧?”徐雪尽笑得越发开心,“我要一个香樟树下的台子,夏天躺着香。”
甄云濯声音有些哽咽:“那恐怕要砍了院子里那棵百年梨树才能种香樟和搭高台。”
“哦,那不要,我还没见过它开花呢。”徐雪尽撇嘴,“那你给我搭个梯子上房顶吧?”
甄云濯摇头:“我可以抱你上去。”
“那也好。”
徐雪尽头垂在他肩膀一侧,声音轻柔:“甄云濯,我知道,我不能碰毒。梁弄早和我说过了,不能动气,不能碰毒,化僵哪有那么好解,我知道的。”
男人身形一僵。
“你别怕,我会保护好自己,这世上有些地狱道我们总要去闯一闯。我承诺过这条命都是你的,你不许我死,我不会死。”他的手轻轻蒙上甄云濯的眼,很快就有微微的濡湿感,徐雪尽心中一痛,似撕开了万千裂痕,“有你在呢,我不怕,这事我不再插手了。”
月色投出他们的影子,交错依偎,如同一体。
“府里赏月不太好。”甄云濯干哑着嗓子说话,“空见山、玉灵山,黛云山庄也不错。”
徐雪尽缓缓松开了捂着他眼睛的手,看着他的侧颜。
有人望向夜幕弦月,如同拽着一只风筝,飞到化为夜空中的一点,就能看见整个大地,又在无风处落下。
“以后我们都可以去,想去哪里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