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云濯披着黑色的斗篷站在夜色里,面前是高门贵府的偏门,红色的宫灯悬挂一盏,本是盛世门庭才有的模样。
那道背巷子里的偏门打开,里头的灯火照亮甄云濯的脸。
眼波明,剑眉深。
甄氏向来好样貌,无论是当今陛下,还是年幼的靖安王,再是老王爷甄宁熙,都是凤毛麟角。
梁腾宇亲自来开的门。
他匆匆披上外衫,打着灯开了侧门,光芒照亮眼前青年的脸时,他还是短暂愣神。
这位形貌实在是。。。。。。犹如最高位上的神祇。
“世子。”梁腾宇躬身前来,提灯在他眼前,有些不自觉的畏惧,“世子夤夜前来,是找在下有什么要紧事吗?”
甄云濯在人前不是吊儿郎当也是个凡事闲散不在意的模样,但或许是对他父亲的敬畏太深,甄云濯脾气也古怪,梁腾宇在这样的小辈面前,还是有几分谨慎的。
况且今夜的甄云濯。
只是立在那里,莫名就让他忽然心头一凛。
“侯爷亲自来接,怀霈不胜荣幸。”他看着梁腾宇,笑得人畜无害,“带路吧侯爷,我在此处,未免有些招摇。”
梁腾宇素来敏感,余承侯府的下人都退了快百步远,书房重地,只有甄云濯和他身边的侍卫。
“世子。。。。。。”
甄云濯品了一口热茶,轻笑:“侯府的茶不错。”
“世子喜欢便好。”
他抬起眼看梁腾宇:“侯爷,贵府除了侯夫人还有五房妾室,第五房的‘美娇娘’还是一位才刚满二十的小郎君。”
梁腾宇怔在原地。
“侯爷龙米*虎猛,不输当年啊。”甄云濯翘起腿,轻轻合掌,“府内已然是美人如云,侯爷不但不疲乏,怎的还能在外头也红旗招展呢?怀霈甚至佩服啊。”
梁腾宇踉跄了一步。
甄云濯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轻轻搁在案几上:“唉,侯爷齐人之福怀霈是不懂的,但太后眼里容不得沙子。玉灵山藏尸案上下沸腾,怨声载道,余承侯府可是百年侯府,也不晓得这场风流里,能不能存续呢?”
怎么会?甄云濯怎么会知道?梁腾宇已经浑身是汗,在初冬的夜里。
明明、明明秦隋那里没有自己的事,丞相也。。。。。。
“世子。。。。。。”梁腾宇没有去看那封信,却已是吓得扑通跪下,“老夫、老夫就是一时糊涂!我那不争气的嫡子偏偏瞧上花楼里的花魁,看上便罢了,还总在外头打着他老子的名义求爱不得,实在丢尽颜面!我只是想找些美丽的女子,叫政祺收收心罢了!老夫实在是没有蹚这趟浑水的!”
甄云濯笑起来:“侯爷都不看看这封信吗?”他推了一下那张纸,“照侯爷所说,你所涉不深,大不了陛下申饬几句,既如此,我又何必拿你的侯府警告呢?”
甄云濯自上而下看着他,如同看一只罐子里的蚂蚁:“侯爷觉得我。。。。。。看起来很像个黄口小儿?”
“不是。。。。。。”
“侯爷不看也不要紧。”甄云濯再次姿态优雅地饮了一口茶,一举一动犹如画中。
这是甄氏三服内最尊贵的皇室,靖安王尚年幼,老王爷已年老。梁腾宇从未意识到,甄云濯正是年轻强健的年纪,他有身份、有谋略,甚至多年来都保持一个模样未曾变过。
又离经叛道,又让人畏惧。
“侯爷,挪着自己手上的兵权为外臣做爪牙,偷偷卖军马粮草,侯府自京城到你祖宅州府,上千口人,你是真的不怕死啊。”甄云濯笑得骇人,“余承侯府,到底是何家的朝臣还是甄家的?”
一室寂静。
梁腾宇瘫在地上,已然没了力气。
“世子、世子要我怎么做?”
甄云濯放下茶盏,终于收了脸上的笑:“侯爷,我不是在用你的把柄威胁你。”他走过来,俯身时腰上的禁步垂在梁腾宇面前,“你若不对我一心,我杀你梁氏全族,听清楚了吗?”
梁腾宇瑟瑟发抖地看着甄云濯。
“你妾室虽多,但子女稀少,除了梁政祺还算健康,庶子庶女天生不足。你这人虽不算个好人,却极重孝道,你母亲是妾室扶正,梁府里一辈子受尽委屈,你承袭了爵位后才算苦尽甘来。“甄云濯对他的所有如数家珍,轻描淡写似在读什么话本,“我是在用你全族性命威胁你,你记好。”
关岭将一个匣子交给了何文秉。
“这是他与颂莲来往的书信?”
关岭摇头:“掘开了徐府上下,都没找到与颂莲直接的东西,里头只有凤卫官,此人与颂莲面上不甚亲近,大约。。。。。。咬不死颂莲。”
何文秉随意看了几张,合上匣子:“够了,我也不指望能一把就将阉狗拖下来。倒是徐敬突然下毒,省了我不少事,我没想到他竟然能将户部天大的窟窿都补上,正愁这贪渎的罪按不到实处,用他卖子换钱来生事波澜又太小,真是天助我也。”
他笑起来:“我是万万没想到还有那房妾室的事,这回昌盛王府咬着下毒和杀人,徐敬死定了。可惜啊。。。。。。”
可惜还是动不得东厂什么,而他平白损失一整个兵部不说,还有藏尸案扯出来的一干官员,余承侯府那老东西不知怎么地突然胆小怕事起来,竟是要甩了手上军马的差事。
何文秉捏着鼻梁,左右他要的是梁腾宇手上的兵权,差事落了不打紧,再找人顶上便是。
“相爷,但我们有新的发现。”
关岭递上一张单子:“是徐亭贞与裕华伯爵府的聘礼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