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雪尽听得哈哈大笑:“闹鬼这主意,莫不是怀霈兄想的?”他笑得前俯后仰,险些把碗里的汤羹溅出来,“这是谁去做的?”
甄云濯目光温柔,伸手帮他擦拭嘴角:“龙井,他虽比你高壮,但轻功很好,他扮了五六次,搞了几个下人,吓唬了一下徐敬亲娘。闹鬼这种事,不需要时时去做,心里有鬼,自然哪里都不太平,人云亦云,自然精彩纷呈。”
徐雪尽合掌:“怀霈兄好计谋!徐大人寝食难安,公事不顺,再者他坐上尚书之位,不在何相预料之内。有你在前提点,以何相的心思必然不会放过。。。。。。”他恍然大悟,“哦~他手里有天蛛这样的手段,只怕想要查到卖子求财一事不难,筵席上也是何相身边的人故意引了甄萍过去。”
“嗯。”甄云濯往他碗里添菜,“别光顾着说,多吃一些。”
“何文秉与我虚与委蛇,言语试探,原来是想借我挑事。若我是他,自己的人没有上位,徐大人又油盐不进不肯归顺,那必然是将他拉下来。”徐雪尽微微皱眉,“可是一个冥婚的案子,能洗脱的理由太多,我病了一年人尽皆知,脉案大夫俱在。只消推脱我确实是病死了,甄萍‘一片孝心’,想着我躺进定南王府的陵墓也算死后荣华富贵受尽香火,便同意了,那也责怪不了徐府什么吧?他与定南王府两相合计一番,只推脱不知发生了什么,若是徐大人巧舌如簧,还能落一个心疼孩子的名声。”
他说的轻巧,像与自己无关一般。甄云濯面色沉下来,看他面色轻松,是真的浑不在意,心里愈发不舒服:“徐府没和定南王府闹起来,无非各有考量,自留退路。我自然不会让他们好过。”
“所以。。。。。。怀霈兄要借丞相的手?怀霈兄查不到的事,天蛛未必不能。”徐雪尽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赞赏,“一个冥婚按不死徐大人,若背后还有秘密呢?到头来,我们干干净净,坐看老虎吃鱼。”
甄云濯看着他的眼睛:“会不甘心吗?你失忆了,让幕后人不会轻易下手,也因此才能让整个昌盛王府置身事外,徐府赌你不入局,到头来不过是求个和定南王府之间的平衡;何文秉知你不在乎的,翻出其中是非曲直,就算将事情闹个地覆天翻,也和你没关系了。”
菌菇鸡汤的香味入了鼻,徐雪尽神思眩晕。
“有什么好不甘心的?”小公子眼里还含着浅笑,“我只怕这事对你来说,没有益处,便宜了何文秉。”
胸口又是那种闷痛感。
甄云濯抬手托腮,掩饰自己胸口的不适:“不会,我借何文秉,不过是想省些力气,徐府的人要死要活,这世上只有你能定。”
少年人双目如炬,望得到底的赤诚与热烈。徐雪尽看向他,笑得越发漂亮:“那谢谢怀霈哥哥。”
越州一事分了甄云濯许多精力,徐雪尽一个人无聊之际,忽然想到了那几本账册。
无瑕阁。。。。。。
陈国公府算得上泼天富贵的望族,独女嫁作五皇子妃,嫁妆可比公主下降。昌盛王府如今的排场,少不了这位先王妃带来的东西,一间玉器铺子,实在不是个要紧的,就好比一头牛,这只是牛毛罢了。
但想想王府既要脸面又要贴补边境,甄云濯还想养一张和天蛛差不多的情报网,再多的钱也不过流水,经不起花销。
他能帮点什么?
徐雪尽翻着账册,有些惆怅。
以前让玲珑找人代售字画,一幅十两黄金,写了这几年才凑够五百两。若要向上走,甄云濯要握兵马和粮仓,五十万两黄金那也不过是洒水。。。。。。
一日一幅,他得写到老死,且物以稀为贵,那时还值不值十两黄金都另说。徐雪尽想到自己鹤发白须还在握着笔写字的模样,打了个寒颤,未免太蠢,那时候甄云濯的重孙子都能及冠了。
徐雪尽叹气,他去哪里帮甄云濯筹钱?
“世子妃,该喝补药了。”金五端着药碗进来,看见自家世子妃眉头紧锁,笑着说,“世子妃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想主子了?”
瞧瞧我们家这恩爱的小两口,世子这两日忙了些,世子妃就笑都不笑了。
为五十万两黄金愁得慌的徐雪尽敷衍应答,抬起药碗一饮而尽:“是啊是啊。”想着怎么帮你主子搞银钱造反呢。
这补药喝了大半年,过段时间味道就不一样,诚然徐雪尽早就不怕喝苦药了,但也喝得有些腻:“梁大夫这药我还要喝多久啊?光里面那个雪蛤我就不知道吃了多少,能不能给王府省点钱?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万一把账房喝垮了怎么办?”
“。。。。。。”是什么给了世子妃王府供一味药都供不起的错觉?“世子妃,您别操心这个,就是喝一辈子,都没问题的。还是世子妃身子最要紧。”
徐雪尽叹口气,苦的咂舌,手指落在账本某处折了痕:“算了,金五,麻烦你去帮我请一趟由杰少爷来,我有些事想问他。”
这药不愧是贵重补品。徐雪尽心想,每回喝完胸口都温热,精气神都要好一些,若不是实在难喝的话。
金五忙将事先准备好的甜糕送上来:“好,奴才这就去。”
林由杰来的时候很是匆忙,一身戎马的骑装都没换,显然是外出游玩或者打猎时匆匆回来的:“嫂嫂有什么事要问我?”
从前和这位林公子不多说话,并非徐雪尽觉得他不能助自己上位,反而是因为这位少爷太过霁月清风,为人正派,人前人后都不低看他。徐雪尽就算存了结识利用的心,却还是没有唐突这位君子,那恐怕是他迂回算计的几年里,为数不多的一点道心。
眼看换了身份地位,连这位君子都对自己诚惶诚恐,徐雪尽很是过意不去:“没想到由杰少爷今日有约,我这里事情不着急。”
林由杰咧着嘴笑:“嫂嫂的事是第一等重要的事,由杰也不过是和几个好友随便玩一玩,不碍事的。”他倒巴不得徐雪尽有无尽的事找他,就算不能住进谨世院,那么住进王府离他近点也好。。。。。
唉,罪过。
徐雪尽小小唾弃了自己一把,然后笑着摊开账册:“实则今日麻烦由杰少爷过来,是我对无瑕阁的账册有些疑问。”
倒是没想到是这个。
“我虽对记账一事不算精通,但堂哥交给了我,由杰还是上心的,这账册,没问题啊。”林由杰凑过来看,见徐雪尽一根手指按在某处。
“自然没问题,由杰少爷别紧张,是容与有疑惑。无瑕阁实则生意平平,货物多是高品,寻常人家多数买不起,翡翠玉石一类要出极品都是看原料,要从无数原料里剖出好的来卖高价,必然要用次料来平极品的成本。”徐雪尽满目疑惑,“可是无暇阁存货这么多,几乎是没有平价玉器,按理说是亏本的买卖。为什么这些账册,原料的入价都十分低廉,只有个运输钱。”
林由杰松了口气:“害,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怪我之前没告诉嫂嫂,无瑕阁实则不是一间玉器铺子,它有自己的矿洞。”
徐雪尽睁大了眼睛,差点要抬起手掐人中。
林由杰坐在他对面,看到他眼里不掩饰的惊讶,笑起来:“无瑕阁不需要去别处买原石,姑姑的陪嫁里,有一整座矿山,里头挖出来的石头,除了无瑕阁自己玩,京城四分之三的玉器店、首饰店,都找咱们采买石头。”
徐雪尽被突如其来的财大气粗冲了脸。
我的天爷啊。。。。。。一座矿山。。。。。。。
难怪这小玉器店一个月就卖一两款东西,还能进账千两白银,多的时候五六千也有。徐雪尽忽然反应过什么来,问他:“这个矿山,也给我?”
林由杰有些不解地点头:“自然都是嫂嫂的。”
徐雪尽忍了很久才没有动作,否则他怕捂住自己的嘴,口水也会变成眼泪从眼睛流下来。
“一间不起眼的小铺子,你喜欢玉石,就拿去玩吧。”甄云濯的话突然回荡在脑海里,烫的徐雪尽一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