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玲珑也被徐雪尽惨白的脸吓了一跳,带着哭腔唤他。
温热的掌心落在脸颊,徐雪尽才稍微平缓了气息。
他第一次没有躲开甄云濯的触碰,反而伸手握住对方的手。
甄云濯一愣。
“为、为什么?为什么会和定南王府结冥婚?”徐雪尽听到自己理智的声音。
玲珑却面露难色,犹豫着看向甄云濯。
她眼神飘忽,过了一会才说:“公子,公子只消知道,徐府害你……”
“无论是棺木还是嫁衣,都不是一日之功,他们早就准备要结这门亲事了。”徐雪尽伸手拍拍玲珑的肩膀,“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能受的?世子说得对,人不能这样迷糊地过一世。”
玲珑再次看向甄云濯。
“你们告诉我罢,我总要个明白。”徐雪尽闭上眼睛,吐了两口气。
甄云濯站起来,轻轻将徐雪尽半个身子拢进自己怀里:“娘子,徐侍郎捅了篓子,他需要很多钱来补这个窟窿。”
小公子看似柔顺地靠着自己,实则从睫毛到嘴唇都颤抖不停。
甄云濯后悔了。
他再说不下去,只默默抱紧了徐雪尽。
“多少钱?”徐雪尽哑着声音问,“定南王府,给了多少钱?”
多少银子,让他的父亲卖了他不算,甚至要害死他,活埋入土。
徐雪尽抓着自己的衣摆,止不住地颤栗。
“公子……”玲珑哭着想去触碰他,却听到徐雪尽再次重复。
“多少钱?告诉我。”
玲珑怯怯抬头,完全脱力地跪坐在地上哭泣。她、她说不出口。
“十万。”甄云濯缓缓蹲下来,反复摩挲徐雪尽的脸颊,看着对方逐渐灰暗的眼眸,心痛难忍。
他抱住徐雪尽,像是那夜抱到的奄奄一息的身躯。
“十万两白银。定南王府给徐府十万两白银做聘礼,指名道姓,要你做定南王妃。”
短暂的安静后,徐雪尽骤然挣脱所有束缚,从轮椅上站起来。
他躺了太久,腿脚还麻木,平日里能起来站一炷香已经不错,这样突然起身,还从未有过。
甄云濯眉头一跳,下意识接住了徐雪尽即将直直栽下去的身体。
“娘子!”甄云濯一把将他横抱起来,语气急促,“快!将梁大夫请来!”
“公子!公子!”
怀里的人伸手,抓住了甄云濯的领口,将他平整的交领扯的一团乱。他褪去了好容易才救回来的鲜活生动,整个人如同褪色一般,脸色、唇色,都透出不同寻常的颓败来。
徐雪尽不知看着哪里,眼睛呆愣愣的。
他知道,自己此刻是真的比较像个人偶了,只怕、只怕是要吓着甄云濯和玲珑。
“生养之恩,儿子还尽了。”
甄云濯感觉自己半边脸一阵湿润。
琮川九年腊月十七日,甄云濯从一个新坟里,挖出了他的新娘。
琮川十年仲夏,他的新娘用一口心头血,割开了自己的一整颗心。
徐雪尽一口腥红血液喷薄而出,好似一把刀扎进了这具身躯,喷溅而出的温热。周围人吓了个手足无措,惊声尖叫,只有甄云濯直直站在原地,无声地看着怀里的少年。
他一口血仰天吐出,束发的玉簪应声而落,青丝如瀑。
徐雪尽拉长的漂亮脖颈又垂回来,整个人如同抽了筋骨的木偶,倚靠在甄云濯的肩窝。甄云濯被这口血溅了一脸,腥甜的气味遍布脸皮和衣襟。
“对不住。”徐雪尽声音缥缈起来,“若是这遭死了,你的恩,我来世衔环结草也报。”
甄云濯的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滚动,喷溅到少许血渍的眼皮抖动个不停。
“我……我下辈子做女子,为妻为妾为婢,都绝无怨言。一定、一定做你娘子,报你救命之恩。”徐雪尽说完最后一个字,整个人便昏迷了过去。
甄云濯呆滞地抱着他,越抱越紧,越抱越紧。
融进骨,同流血。
“徐雪尽,你要是敢把自己气死,我一定去黄泉地府,去阎王面前,告你……”他咽下自己不正常的颤音,贴近少年的脸庞,“我会杀了玲珑,再掘了你阿娘的坟,你听到了吗?”
作者有话说:
小徐:没事你说,我受得住。
然后,差点就把自己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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