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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周郎顾（第1页）

“你们可见过徐家的四公子？叫徐雪尽那个，也不知道他的小娘是怎么样绝色，徐家老大与老三都不甚惊艳，这个庶子竟得如此好相貌，仿佛与他们不是一家人。”

十九岁的甄云濯侧靠着一个凭几饮酒，听几个公子哥闲谈二三，无非就是这家公子，那家小姐，时而也口不择言几句朝政。

“不知世子见过没？真的比那些女子还要俊俏几分，有女子的艳丽，却无女子阴柔，清冷绝秀，当的起……美人二字！”

“名字也比，女子的好听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雪尽，是像女子。”

“是哪个雪尽？是柔情万种，似雪化尽，被翻红浪那个雪尽吗？”

甄云濯跟着他们笑笑，没有说话。

后来，那个少年在他的冠礼上，半弯着身子，长袍折扇：“在下户部侍郎徐敬之四子，徐雪尽。柳上烟归，池南雪尽的雪尽，祝世子前途锦绣、通达昌明。”

他是，柳上烟归，池南雪尽。

徐雪尽逐渐好起来，第四日时，他已经能开口说些短促的言语，再后来，也能在甄云濯的搀扶下，廊檐下走上一段。

似乎比梁大夫预计的要好，他每日来都比前一日笑的越发开怀。

倒是甄云濯，不知是不是徐雪尽的错觉，这个高挺的男子，却总是苍白着脸色，喝一些味道颇腥的药，看着还不如他这个半残废。

徐雪尽晃荡着手，尝试自己吃饭，日日叫人喂，也怪难为情的。

“娘子怎么不等我？”甄云濯刚喝了药进来，还一身苦味，徐雪尽微微皱眉，然后不是很流畅的吃了一个小笼包。

“我，行。”少年脸上扬着轻微的得意，和对他轻视自己的不满，一日生动过一日。

金五在旁边哄着：“主子，你晨起进宫述职不晓得，世子妃都能给自己擦脸了。”这小厮说完，小心翼翼地觑着徐雪尽的神色。

徐雪尽却撇嘴沉了脸，看起来很不待见金五的模样：“不、值。”一提。

金五讪笑：“呵呵，可是奴才是真觉得世子妃特别厉害。”

“你，去，我要，吃饭。”徐雪尽艰难地吐了几个字，抖着手去舀鱼汤喝。

金五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自家世子，然后憋屈地离开了。也不知怎么得罪了世子妃，他自认伺候人也是一等一的本事，怎的世子妃如此不待见他？

苦恼，讨不好另一个主子，原来的主子也会不喜欢他的！

甄云濯怕他抖散了汤水烫着，忙帮他盛了一碗，习惯性地要吹凉了喂。

“住，嘴。”徐雪尽伸手接过那碗汤，不算很稳当地摆在自己面前，很是倨傲，“我，行。”

甄云濯失笑：“金五如何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错就错在他那日不留一个恭桶或夜壶。

徐雪尽知道自己有些迁怒于人，就算金五留下东西又怎么样？以他当时的行动能力，恐怕会一头摔进壶里。

但是，谁让他是世子妃呢？

活过来这么久，别的没怎么适应，人人供着宠着的昌盛王府世子妃倒是享受了个十成十。圣贤莫要怪他意志薄弱，兢兢业业活了十几年，不就是想出人头地摆一摆款儿，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岂有不受之理？

谁知道能享受多久？兴许再过几天，待他明说了自己委实做不了这娈宠男妻后，他就是金五的同僚或属下了。想到这里，徐雪尽还是觉得先放下私人恩怨，从明日起与金五打好交道。

徐雪尽悄悄地翻了个白眼，自己小口小口喝汤。

甄云濯蓦然凑近，压着嗓音低语：“娘子觉得难为情？那日……”

别说了！

徐雪尽哐当放了瓷勺，原本一双狐狸眼睁的浑圆。

你若再说一句，我一定用这碗汤淹死你再淹死我自己！

甄云濯逗弄的话语一顿，分明在他眼里看到“同归于尽”四个字。

因病尿床这事，乃徐雪尽此生大忌。甄云濯默默记下，讨好地夹菜给他：“别只喝汤，容易撑着，多吃些好吃的，梁大夫说，再戒口七日，就能吃些香辣的东西了。”

徐雪尽眼睛一亮，登时吃的认真起来，少年一边嚼着鲜嫩的藕笋，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谢、谢。”

甄云濯一愣，爱怜地将他总是垂摆下来的长发揽在背后：“你我之间，永远无需言谢。”

都是我欠你的。

月末的时候，徐雪尽已经有了握笔写字的气力。

即使不得从前半分筋骨，但仍是一手漂亮的书法，甄云濯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青色流光沙衫的美人坐在湖心亭间写的满面笑意。

前不久还怎样都看不惯金五，如今他的小厮俨然已经和徐雪尽打成一片，一日里黏着世子妃的时间比他这个主子还多。

甄云濯沉着脸走近，看到金五给徐雪尽轻轻扇风，还听见这厮的马屁：“奴才谢谢世子妃给奴才赐名！”

“行五、简陋些，不若梧桐，鎏金、梧桐叶，好听。”

徐雪尽如今已经能停停顿顿地说些短句，听起来十分有趣。

“呜呜，世子妃书读得多就是不一样！”金五笑的像一条看到主人手里骨头的小狗，“就是不知世子妃这两句诗，是何意？斜日更穿帘幕，微凉渐入梧桐。可如今才夏日呢。”

甄云濯走到二人身后，都没引起察觉。

他越过徐雪尽长发尽散的颅顶，看到雪白的宣纸上，一手漂亮的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