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红灵脸蛋一热,转头望着他,道:“你现在是神龙山庄的庄主,不学《灵蛇剑法》,却去学雪山派的什么断雪刀法,也不怕别人笑话。”
“《灵蛇剑法》讲究灵动飘逸,适合女孩子练,雪山派的《断风碎雪刀法》沉稳凝厚,聚而不散,散而不乱,和我的性子比较相投……”
“沉稳凝厚,聚而不散,散而不乱?嘻嘻,我看你是轻浮薄幸,有口无心,形散神也散。”
方学渐轻轻一笑,道:“世上有几人了解自己,又有几人了解别人?人生数十年,匆匆如白驹过隙,滚滚红尘,有太多的世人总把眼光盯在远处,却不懂得珍惜眼前,可谓无智。”
“我知道,方大公子不同流合污,是最有智的。”大小姐挖苦道。
方学渐脸上的笑意更浓,缓缓说道:“大小姐,你让我背四书五经,我知道是为了我好,但是十年寒窗,把这些没有多少实际意义的教条背得滚瓜烂熟,然后写几篇酸不溜秋的八股文章,即使考中举人、进士又怎么样?不过是每年减了二石的赋税,能拿十两银子的月俸。”
大小姐伸腿踢了他一脚,道:“听你这样说,你不打算读书啦?”
“读,为什么不读?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就算为了你这个颜如玉,我也要把四书五经硬啃下去。”
龙红灵歪着脑袋望了他半晌,突然笑了笑,道:“我给你讲个故事,你想不想听?”
“想听,什么故事?”
“是关于韩文公取名字的故事。韩文公父母早亡,从小由哥哥嫂子抚养…”
“他的身世和我倒有几分相似,只是我没有哥哥、嫂子。”
“韩文公的大哥叫韩会,二哥叫韩介,会、介都是人字作头,象征他们都要做人群之首。会乃聚集,介乃耿直,含义都是很不错的。”
“我叫学渐,就是要一点点的学习积累,直至水到渠成,大器晚成也。”
“你不要打岔好不好?”见他点头,大小姐继续说道:“转眼到了入学的年龄,韩文公的大嫂郑氏在字书里挑来拣去,也想给他取个人字头的名字,却一时找不到称心的。”
韩愈见嫂嫂为他起名为难,便道:“嫂嫂,你不必再翻字书了,人字作头的‘愈’字最佳了,我就叫韩愈好了。”
郑氏一听,问道:“愈字有何佳意?”
韩愈道:“愈,超越也。我长大以后,一定要作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前追古人,后无来者,决不当一个平庸之辈。”
龙红灵瞟了他一眼,道:“一个六岁的小孩就有这样的志气和抱负,方大公子,你今年十六了吧,还整天浑浑噩噩,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半点不思进取,你不会想做第二个谢榛吧?”
方学渐被她说得满面通红,在大小姐揶揄的目光下几乎抬不起头,低声道:“我也不是不想进取,只是……”
“只是什么?”
“我觉得……有些事情……做起来好难……”
“难什么?天下无难事,就怕有心人。”
“好,大小姐,我听你的,从今以后,我一定好好读书,考个举人、进士的风光一下。”
“认识你到现在,这句才有点像人话。”
“不是吧?难道我以前说的都不是人话?”
大小姐一拉缰绳,胯下的坐骑蹿了出去,回头嘻嘻一笑,道:“是啊,以前说的全是鬼话,骗人的鬼话。”
方学渐急忙赶了上去,喊道:“大小姐,我听说,首辅大人严嵩明码标价地出售官位,柳知同就是花了二万两银子,做了玉山县令的,不如我们也去买一个吧?”
“那也得等你考上举人再说,没有功名,他想保举你也难啊。”
两人一阵疾驰,在山脚的一个林子里拴了马,携手来到文武山庄的偏院,越墙而进。
龙红灵柔声道:“你的轻身功夫好多了。”
方学渐捏了捏她的掌心,道:“还不是你教的。”龙红灵听他称赞,想起以前两人交往的种种,心头只觉说不出的温馨甜美。
穿过一个月季花圃,忽听得脚步声响,两个女子转过前院的圆洞门,一路谈笑而来。
走到近前,一个提了一盏风灯,另一个提着一只食盒,却是两个青衣丫鬟。
只听一人说道:“小菊,你说夫人老是弄些虎鞭、鹿茸、海狗肾的给公子爷吃,会不会……太那个了?”
另一人“噗嗤”一笑,道:“那个是指哪一个啊?”
先一人道:“那个……就是那个啰。”
另一人笑道:“公子爷身体不好,夫人给他弄些补品吃一吃,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这些补品……都是补那个的呀。”
“秋香姐,你这样关心他们夫妻俩的事,莫不是对公子爷……嘻嘻……”
先一人嗔怒道:“你这臭小菊,就爱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哼哼,这话万一被夫人听去,那还得了?”
另一人又是“嘻嘻”一笑,道:“何必这么紧张,这话保管进不了夫人的耳朵,我只在私底下说。”
两人低声谈笑,渐渐走远。
龙红灵拉着他的手,道:“我们跟上去瞧瞧。”举步跟上两个丫鬟。
文武山庄好大的园林,跟着两人曲曲折折地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一个精致的阁楼前,纸窗上映出黄灿灿的烛火。
那个叫秋香的走上台阶,敲了敲门,道:“夫人,虎鞭汤已经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