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寒风如刀,唯独带来这一声含着喜意的轻笑:
“兄长,怎么,太久不见我这副模样,认不出来了?”
乘岚早在心里无数次地询问,不知为何,没有丝毫回应。
石镯仍然套在乘岚的手腕上,槐木灰画出的锁魂阵也并无被破开的痕迹,但红冲竟然能够自主切开了与自己之间相连的神魂,又寻了一处旁的身体?
白发,麻衣,又以白绫束眼,这是从前他们相识时红冲的模样。在火山之难后的很多年,红冲都不曾在作如此打扮,兴许也是因为没有必要。
乘岚惊疑不定,问他:“怎么化出这幅模样?”
话出口时,乘岚亦毫不掩饰自己的动作——他抬手作虚握状,露杀剑本相不现,千万道剑气却在他身后的云气里酝酿。
若真是红冲,他向来明辨是非,自然不会为自己此时的谨慎动怒。
若不是红冲,乘岚更无需解释自己的行为,直接杀了便是。
那人见之,又是一声轻笑,竟然毫无半分担忧地走上前来,口中道:“兄长真是谨慎——谨慎得让我放心。”
到了近前,他又在乘岚审视的目光中绕了绕自己的头发,含笑道:“我还以为兄长见我这般模样,只会欣喜。”
这倒像是红冲会有的反应。
乘岚手指轻颤,收了剑气,迟疑着道:“你这是……?”
“有些缘法罢了,不是什么重要事,便不与兄长赘述了。”那人轻叹一声:“毕竟,现在又更重要的事要与兄长说。”
“什么事?”乘岚果然问。
‘红冲’唇角一弯,轻声道:“兄长难道不想知道这些年的真相?如今,我总算是可以说了。”
乘岚惊得双眼睁大,立刻道:“当真?”却又视线一偏,补上一句:“……小心为上,我倒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呵呵,兄长总是如此小心。”‘红冲’笑着安慰:“莫担心,我倒觉得,是我从前想得太多,思虑过甚才对——其实有些事,原本也没有什么要瞒着兄长的必要。”
见乘岚作出洗耳恭听状,他便缓缓开口:“三百年前,项盗茵,曾经杀过我。”
时隔多年再次提起此人,乘岚仍然感觉五味杂陈,忍不住应了一声:“我知道,火山之难那时……唉。”
一声叹气,似乎有关于这个名字的一应恩怨都在不言中。
“并非那时——”‘红冲’却摇了摇头,微笑道:“是在那之前至少二百年,那时,项盗茵还只是个孩子,当然,那时我也尚且年幼。”
他说着,用手比划起来,试图圈出约摸二尺来高的一个圈,口中道:“我尚未化形,只有这么高,什么事都不懂,何其柔弱无依,就这样被他斩落。”
果然,“斩落”二字一出,乘岚顿时瞳孔骤缩,似有几分不敢置信。
‘红冲’并不放在心上,笑吟吟地继续讲道:“方赭衣命他来杀我,他遵循师命,倒是不能全然怪到他头上——可他贪欲妄生,动了私心,并未彻底将我斩杀,反而将我圈禁起来,随取随用。”
乘岚颇有些艰难地问:“‘随取随用’……是什么意思?”
“‘人丹’之事,兄长又不是不知,我虽只是小妖,也总有堪用之处。”‘红冲’苦笑道:“只可惜,后来,我好不容易才偷溜出来,这才流落尘世间,后来,便是阴差阳错地与兄长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