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高中时期,赵长佑就对自己的性向有了比较精准的判断,于是从此之后拒绝了所有与女性作伴的约会。
这个时代即封闭又开放,同性club遍地都是,同类再好找不过。
圈子里美貌且优秀的零比比皆是,优质一却紧俏得很,纯纯的供需失衡。
这代表着像他这样的人,实际上拥有很夸张的议价权,代表着可以随时开展一段、甚至同时开展很多段浪漫关系,而鲜少有人指摘。
可他对此提不起什么兴致。
风险投资的工作看起来光鲜,压力却比圈外人想象中大得多,足以消磨掉他绝大部分的精力。
在此前的几年之中,他所面临的工作压力甚至比其他同行更重一些。
很多人都说,他对于投资传媒行业过于狂热了。
这明明是风投中的大冷门,回报率太低,风险难以控制,后期极难操作,根本没必要花费这么多精力。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在圈子里的风评不算太好,毕业后基本上被视作年轻气盛的花瓶。
风投圈子总共就这么大,大家表面上客客气气,实则背地里都等着看他的笑话。
直到这两年社交成为风口,连带着传媒广告、整合营销咨询等领域鸡犬升天,他孵化出了职业生涯中第一只独角兽,一朝扬眉吐气,身边嘈嘈切切的质疑声才终于消退下去,之前的任性反倒成了他投资预见性的证明。
到头来只有赵长佑自己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卓绝的预见。
他就是在任性。
或者说是在清醒地发疯。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感到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虑驱使着,被迫寻找一个“完美”的创业项目。
或者说一个“完美”的项目创始人。
可最令人焦躁的事情在于,他并不确切地知道自己究竟在寻找什么,于是总觉得不满和空虚,经年不得解脱。
年轻的风投副总裁面无表情,十指用力交握。
直到今天。
这种不满和空虚达到了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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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这个名叫罗月止的人相遇,很快给他的生活带来了更多更复杂的影响。
当晚赵长佑做了个梦。
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见到的那个人,与那位让他神思不定的罗先生长着同一张脸。
区别在于梦境中的罗先生看起来快活很多,活泼很多,身体也更强健,好像被人照顾得很好。
他穿着皂色的窄袖袍子,坐在垂着帷幔的床的边沿,胸口垂着一只鲜红的玛瑙佛牌。
他很高兴地同赵长佑讲话,乌黑的长发绾在脑后,塞进纱幞头里,露出白的脖颈,也露出左颈靠近耳后处一颗极小的、血点一样的红痣。
该是离得多近,才能发现这样的细节?
“赵长佑。”他眯着眼睛,像只猫,或者更狡黠些的狐狸,懒懒散散地叫他的名字。
“赵长佑。”
赵长佑不受控制地靠近他,手心贴着他脸颊。
他歪了歪头,贴近了,暖而软和的脸颊肉严丝合缝地嵌进他掌心里。
“真的是你。”梦中的人说着赵长佑听不懂的话。
然后他又问道:“可你怎么还不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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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佑醒来之后久久没有说话,他驱车赶往公司,不顾秘书阻拦,一路冲进创始合伙人办公室。
“佛牌……”
赵长佑手臂撑在叔叔的办公桌上,呼吸急促。
“咱们家留下来的老物件里,有一只红玛瑙雕刻的佛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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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佑硬生生请出了三天假,乘最早的一班飞机赶往开封老家。
小倪留在公司为他处理各种推迟的会议,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踏上这趟仓促的旅行只有赵长佑一个人。
前几年旧宅拆迁,仓库中的老物件有些捐给了博物馆。赵长佑在飞机起飞之前查阅了所有的捐赠记录,并没有找到梦中那枚佛牌。
据叔叔说,剩下的物件成箱保存,都堆到郊区一栋很小的别墅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