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是曾经无数个午夜里魂牵梦萦的那张脸。
&esp;&esp;然而即便是在梦中,她都竭力地回避他。相思是毒药,她好不容易才戒掉的。
&esp;&esp;徐复祯未及反应,身子已经下意识地转身退了出去。
&esp;&esp;可是他一句话把她定在原地。
&esp;&esp;“徐女史。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esp;&esp;
&esp;&esp;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esp;&esp;当然有啊,怎么会没有。
&esp;&esp;最初的时候,徐复祯恨不得能立刻去到霍巡身边,质问他是否真的与公主有染。
&esp;&esp;平心而论,她怎么也不能相信公主的话;可是那枚玉佩却分明地提醒着她,从前世到今生,她从来不是会识人的人。
&esp;&esp;冷静下来以后,她反而不敢去探究其中的真相,宁愿让它不明不白地悬在那里:
&esp;&esp;没有得到他的亲口印证,她就能留存一分冀望。所以她把他的人软禁了起来,斩断了一切联系。只要见不到他,那份真情就能永远悬而不决地存在着。
&esp;&esp;再后来,她无可避免地想到自己的前世,意识到自己正在重走来时路。当她的立身之本从秦萧换成霍巡的时候——或许霍巡和秦萧确实不同,然而她还有一条命去赌那“或许”么?
&esp;&esp;徐复祯并不怀疑他曾经的情意是作假的。
&esp;&esp;那些桩桩件件的好,月光下的表白与誓言,雪夜里的守护与温存,那乌深潋滟眼眸里倒映着的她的影子,那贴在温热的怀里时砰然如鼓的心跳,那萦绕在鼻尖的清冽暖润的气息……
&esp;&esp;两年了,其实她一点也没有忘记过。
&esp;&esp;然而回忆越是美好,她心里越是惶恐。
&esp;&esp;如果她对霍巡没有感情,或许她可以对任何背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姑母一样稳坐主母的位置,一样能过得很好。
&esp;&esp;可是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esp;&esp;所以才不能接受这份纯洁的感情出现一点点瑕疵,更不能接受他将来会有变心的可能。
&esp;&esp;她没有办法,只好给自己织了一张自缚的茧,企图躲开那些曾经伤害过她、以及未来可能会伤害她的人。然而茧未作成,又被公主的一巴掌血淋淋地扯了出来。
&esp;&esp;自此,徐复祯总算明白:既定的命运又岂是逃避可以改写,无论是秦萧还是霍巡,凭他们的本事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等真到了那时,她的体面也失了,自尊也失了,重活这一世,只不过是反刍一遍从前受过的苦罢了。
&esp;&esp;无数个痛苦的日夜,她终于看到了自己。只有自己不会辜负自己,何况她还比别人多知晓一些后世之事。她开了这个天眼,难道只是用来给自己挑个未来的靠山吗?
&esp;&esp;她为什么不能走一遍霍巡的路呢?成王被霍巡捷足先登了,可若她扶持的是未来的天子呢?四皇子还比成王更名正言顺呢。
&esp;&esp;纵使前路艰险,豺狼环伺,她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esp;&esp;如今时隔经年再看到旧人,面对他的诘问:
&esp;&esp;“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esp;&esp;过往的心路在她脑海中走马灯似的走了一遍,曾经摧心剖肝的煎熬苦痛,似乎已经淡得想不起来了。
&esp;&esp;霍巡那双乌浓幽深的眼眸正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esp;&esp;他想得到什么回答,她又该作何应对?
&esp;&esp;是畅诉别情、泣涕相和流,然后一笑泯恩仇?
&esp;&esp;可是,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感性的小姑娘了。
&esp;&esp;而他们各执立场,也再回不到过去了。
&esp;&esp;好半晌,徐复祯终于凝涩地吐出几个字:
&esp;&esp;“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没什么好说的。”
&esp;&esp;霍巡那入鬓的长眉渐渐凝了起来。
&esp;&esp;“这条路行差踏错一步就有可能万劫不复,你想好了?”
&esp;&esp;徐复祯怅然一笑:“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午门问斩罢了。”
&esp;&esp;她想起前世文康公主的结局,最后还是霍巡派人去给她收的尸。若她真有那么一天,他应该不会吝惜赐她一面草席。
&esp;&esp;“为了周家?值得么?”霍巡眼里闪过一丝痛惜。
&esp;&esp;徐复祯摇摇头:“不是为了周家。为了我自己。”
&esp;&esp;就算将来政斗失败,那也是她技不如人,她认了。总好过像前世一样,无缘无故地被人抛弃,不明不白地含恨死去。
&esp;&esp;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是个孤家寡人。就算定再重的罪,最多牵连到远在抚州的徐家罢了。你知道我不在乎他们的。”
&esp;&esp;她可以这样不带一丝眷恋地说出他们从前的回忆,徐复祯觉得自己长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