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舞蹈社的庆功宴上,韩裕华就和林稚音说过这件事。但当时林稚音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回答。晚上回来后,她思索了很久,却始终摇摆不定,没有答案。
周黎看出了女儿的纠结,温声道:“你的成绩很好,正常高考也能考个好大学,但如果你想走舞蹈这条路,妈妈也是支持你的。”
林稚音意外,她以为周黎一定会劝她安心读书,好好备战高考。因为很多人,比如她爸,都认为艺术生没什么前途,只有学习不好的人才会曲线救国,走艺考这条路。
“你不拦我?”林稚音问。
周黎抬手轻轻摸了摸林稚音的脸,眼底只有怜爱:“走艺术这条路会比较辛苦,其实妈妈不舍得你吃苦,不过只要你喜欢,我就会全力支持你,就像你小时候想学芭蕾一样。”
“妈妈知道你喜欢跳舞,以前你就说过以后要成为大首席,虽然我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会退出剧院舞团,但从昨天的表演上我看得出来,你骨子里还是热爱舞蹈的。”
周黎顿了下,接着郑重地说道:“不过你得考虑清楚,一旦做了选择,就没有回头路了。”
林稚音当然明白。
过不久就是高考报名,她得在那之前做出决定。如果要参加艺考,就得以艺考生的身份报名,获得资格。
而艺考不仅仅是报个名这么简单,一般艺术生早就开始做准备了,就像胡玉瑾,她之前说过,她从高一开始就在校外的舞蹈机构里训练,暑假还参加了集训。
林稚音虽然从小习舞,但中途断了有两年的时间,现在报名参加艺考,她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和别的舞蹈艺术生竞争的实力。而一旦艺考失败,她再想走普通高考去到一所好大学,就比较难了。
高三的学习强度大,到了后期大家都卯足了劲儿往上冲,稍微松懈就会被后面的人反超。林稚音自觉在学习上并没什么天赋,只是之前在学校里不和人交往,无事可做,只能把时间花在看书学习上,才把成绩提了上来。
她如果抽出几个月的时间去准备艺考,必然是没办法再保持现在的成绩的。要想像之前准备校庆表演那样两边兼顾是不可能的,那时候她是以透支身体为代价才勉强将学习和舞蹈都抓住了,长久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在转学来平湖之前,林稚音基本上已经放弃成为一名舞者了,更没想过去参加艺考。理智上,她知道自己应该保守一点,好好备战高考。但情感上,她的内心又隐隐的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放弃,重新找回最初的梦想。
……
周日,秋高气爽,气温不冷不燥,十分适合去户外走一走。
下午四点钟,林稚音离开家,搭了公交车去了河堤。她心里乱糟糟的,就想去吹一吹风,散散心。
到了河堤,四下无人,她找了个位置,坐在阶梯上,掏出手机纠结了许久,不知道要不要把消息发出去。
从樾之前说过,让她再来河堤散心,记得给他打电话,但她还没想好见了他要说什么,怎么说。
林稚音被很多男生表白过,可从没喜欢过人,虽然之前想好要主动争取,可临到阵前,难免因为没经验而不知道该怎么做。
在这一刻,她忽然反省起自己来。以前对于那些追求者,她实在有些过分,毕竟很多人并不像宋衡那样,她怎么能“宁可错杀不可放
过”,为了图省事就那么粗暴地拒绝他们?
现在想想,他们能鼓起勇气就很了不起了。
犹豫间,忽然有“当啷当啷”的车铃声传来。林稚音抬头去看,就见从樾踩着自行车冲过来,在公交站前一捏刹车,做了个“神龙摆尾”的漂移,十分潇洒帅气。
从樾停好自行车,大步走下来,一边说道:“林稚音,不是让你来河堤这里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吗?”
“我……”林稚音抿了下唇,“正要联系你。”
“是吗?”从樾怀疑,“打个电话需要多少时间,我都从镇上过来了,你怎么还没打?”
林稚音罕见的心虚了,眨了下眼,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哦,王叔和你搭同一班公交回镇上,他告诉我你在这里。”从樾往上扯了下裤子,在林稚音身边坐下,转过头问她:“你今天怎么来河堤了?又是来吹风?”
“嗯。”林稚音反问:“你呢,怎么在镇上,今天有活动吗?”
“没有。”
“那你……”
从樾眸光闪烁了下,含糊道:“就……突然想骑自行车兜兜风,骑着骑着就到镇上了。”
林稚音来河堤这儿吹风,是因为心里有事压着,她想从樾应该只是单纯地想兜风,他每天乐呵呵的,大概没什么烦恼吧。
可从樾真的很愁,十七年来第一次这么愁。
愁得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满脑子都是林稚音。
他本来想好,不管林稚音喜欢的人是谁,他都要告诉她自己的心意。但昨天唐潇潇的一席话之后,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之中。
平湖是他的家乡,他生长在这里,喜欢这里的一切。白石镇也好,市区也好,他在这块小天地里自由自在,开心快乐。
以前他从没想过要离开,在他十七年的认知里,单纯地认为人的一生最要紧的就是自由快乐,有的人需要离开家乡才能寻到,而他已经拥有,就不需要再背井离乡。
但唐潇潇的话让他醒悟到,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会变的,以前是自由快乐,以后也许会是心爱的女孩。
林稚音是一个从天而降的意外,唐潇潇说得对,他如果真的喜欢她,就得考虑到未来。如果他连为她冒险的行动力都没有,这份喜欢便毫无分量,还值得说出口吗?
从樾心中苦闷,双手往后一撑,喊道:“林稚音。”
林稚音回头:“嗯?”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报考哪所大学?”
这一问,正好问到了林稚音的心结上。她就是因为又摇摆了一晚上无果,心里才沉甸甸的,当然,这份重量里也有从樾。
“我没想好。”林稚音迟疑了下,“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想把你纳入人生系统中。
从樾注视着林稚音,喉头一滚,道:“我昨天因为志愿的事,和我妈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