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突然间无比痛恨自己性格里的那部分冲动狂妄与自以为是,她性格中最不稳定的那一部分皆是来自酒鬼父亲方面的血缘,如同一座随时可能会喷发的活火山,她需要花费一生的时间与之抗衡。
“阿初,我给你找出几件换洗衣服。”秋水在烟味刺激下忍不住又开始咳嗽。
“谢谢你。”阿初闻言快速用手背擦干面颊上的眼泪。
“阿初,你哭了?”秋水小心翼翼望着泪眼朦胧的阿初。
“‘奴性’两个字实在太伤人了,虽然我嘴上对你说着宽慰的话,但是我心里真的很受伤……小象,你昨天不是还说要做我的树洞吗,你不是说要无声吞咽我在生活中的所有酸涩苦楚吗,你不是说要抚平我内心泛起的每一个涟漪,倾听我内心的每一个微小情绪吗,你不是说希望我做这个世界上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女孩吗?
可是当我放下所有戒备尝试向你敞开内心倾诉的时候,你又对我做了些什么?你从树洞之中向我射出一排尖锐的利箭,我的心顷刻变成布满孔洞的箭靶。”阿初声音里的哭腔令人不由心生怜惜。
“我这辈子都不会在你面前再提这两个字,对不起,阿初,太对不起了,阿初……”秋水在冷风中伸手帮阿初擦干一串串温热的眼泪,她见到阿初流泪一时间眼眶也跟着酸涩泛红,那时她只顾着在与阿初的争论之中一较输赢,完全忽视了阿初听到那些话语时会是一种什么糟糕心情。
“小象,你这么迟钝的人要怎么谈恋爱啊,难道你听不出我那段话里的潜台词吗?我的潜台词是我想在余生无微不至地照顾你啊,你知道我对你主动说起那番话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吗,可我最后得到了什么呢?我得到的无非是你皱着眉头对我讲大道理和一通毫不留情的质疑与教育,呵,你甚至……甚至说我所描述的理想爱情是一则黑暗恐怖童话……
你当我看不出你喜欢我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冒着得罪祁台长的风险为我解围,那天之后你每天在我下班后开车跟踪我回家长达半个月之久,你每次和我说话的时候总是不自觉面红,你看向我时的目光总是真挚、炙热而又赤裸,你的眼里根本藏不住任何情愫,我们在祁台长家吃饭的那个下午,你无数次因为过于专注地盯着我忽略掉江范的谈话……
小象,你只差一点点就得到我的爱情了。”阿初言毕仿佛做出什么割舍似的捻灭手里香烟。
“天呐,我真该死!”秋水眼泪不自觉一行行流过面颊,她蹲在地上将脸埋入双膝,“我应该死一千次一万次,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我更愚蠢的人了。”
第9章
那天晚上两人各怀心事窝在沙发里看拍摄于一九九三年的老电影《东成西就》,网友们说这是一部能让人从头笑到尾的喜剧电影,秋水便添加到播放列表里面给阿初消磨时间。
阿初如同运行动作复制程序似的一边机械吃零食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电影,秋水则在心里斟酌副歌部分的用词,每当身体处于静止状态,demo里的旋律便会像鱼儿游入脑海。
“阿姨说你疫情开始之后一直失眠很严重,如果安眠药不管用,你可以去听听那几个知名音频平台上面的私人电台,兴许可以适度缓解你的焦虑与头痛,毕竟你是个无药可救的重度声控。”秋水凌晨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秋水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陌生号码背后的发信人一定是江范,只有她能做得出这种鬼鬼祟祟的行为,既然江范赶在这种糟糕时刻将胸膛主动送上枪口,秋水便毫不留情地逮住她按在地上用犀利文字一顿炮轰。
“劳您关心,已婚女士。”
“两个孩子、一个老公、婆婆公公一大家子还不够你日常操心吗?已婚女士。”
“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你竟对我如此关心?已婚女士。”
“我分明记得我们之间已经不再是情侣,你是想做我妈妈吗,已婚女士。”
“拜托以后少管我的闲事,已婚女士。”
“烦请自重,已婚女士。”
秋水发完最后一条信息将江范新手机号码也无情地列入黑名单,她不希望这个旧名字在自己的新生活里反复出现,前任这种事物就应当如同棺木一般彻彻底底埋藏在死寂的昨天。
彼时电话座机叮铃铃的清脆铃音传入耳畔,秋水拧起眉头坐在那里一脸防备地盯着写字桌,仿若话筒下一秒会生长出一排尖利牙齿。
“小象,你为什么不接电话?”阿初举起投影仪遥控器按下暂停。
“如果没猜错,我前女友正在电话对面憋着一肚子脏话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