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大人含笑,没想到小丫头悟性极高,举一反三,画得人物眼睛分外传神。
临近下衙,闻大人搁笔休息,黄时雨便起身扫了扫膝盖,先去净手,净完手才为闻大人烹茶。
闻大人笑道:“你知不知去画阁其实也没那么苦,半天而已,剩下半天便十足清闲,还能得到小闻大人的指点。”
黄时雨不争不抢也有可能是因为不懂。
不意黄时雨柔柔一笑,音色清丽温婉,“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得到了闻大人亲手指点的工笔画,这个月都无憾了。”
闻大人“哦”了声,问道:“为何只是这个月?”
黄时雨轻声细语道:“因为下个月还想学。”
闻大人微微挑了挑眉。
小丫头也有自己的心思,非常直白地袒露出来。
黄时雨是个上衙积极,下衙同样积极之人。
时辰一到,便牵了自己的小毛驴匆匆离去,一刻也不敢耽搁。
今日肃王没有出现,黄时雨松了一口气。
每天都去见姑娘家,只会适得其反。银鹤告诉肃王殿下,对待黄画员这样的姑娘,得学会用一点狡猾的小手段,非但不能黏她,还要刻意保持一点距离。
“我在泽禾与她距离够远吧,怎不见有效果?”韩意淮随口指出漏洞。
银鹤啧了声,“那时您又没想娶她。”
韩意淮沉默了。
人,得为自己的轻率付出代价。
如今他想娶,却收获不了梅娘的感动,因为在她眼里,简珣比他更早,而他的“娶”不过是因为她考上了画魁,父亲升了官,“配得上”罢了,没甚好感动的。
他总是慢简珣一步。
银鹤道:“殿下不必伤心,黄画员不了解宗亲的规矩,您不能娶她,便是现在娶也困难重重,奴婢相信您是真心的。”
动了真心的肃王殿下,有点儿活该也有点可怜。
韩意淮低声道:“她不了解,也不屑了解的,因为她从未想过嫁我。”
不管是情人,侧妃,王妃,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这个姑娘从未想从他手里捞到一点好处。
她最开心的事就是他带着她报名了画署,还请她吃了一顿好吃的,那就足以她感恩戴德。
倘若他没伤她的心,或许她与他还是朋友,最普通的那种。
银鹤打破了沉默,“殿下,您观察那么久,可曾见简公子黏她?”
韩意淮心里咯噔一声。
简珣从不黏人,试炼期间连接她回简府都是严格遵照旬假,就连亲自接送也不多见,如今回京更未曾去皇城附近见她。
这两个人终日各忙各的。
银鹤讳莫如深笑了笑,“这便是那简公子的高明之处。他不黏她,但见了她必定热情如火,不见她也不耽误他遣人流水似的往保宁坊送东西,不一定贵重但一定是黄画员喜欢或需要的。”
简公子不一定是风月高手,但一定是个天生擅于掌控人心节奏的高手。
殿下向前走两步,黄画员就会后退三步,彼此的距离很难缩短,唯有先哄着黄画员忘了后退,再不动声色往前,等她有所察觉,人却已经落入殿下怀中,逃不掉。
这个法子与简允璋的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银鹤勾唇一笑。殿下非常聪明,只是少一个近水楼台的身份,又是头一回动心,将十分的爱意表达出十分,完全落了下乘,以至后面再高明的弥补都稍显后劲不足。
“殿下,您一定要藏好十分的爱意,只表达三分需要即可,实在不行五分也行。感情之事,本就是一场男人与女人的博弈,您别把她当女孩子,而是最厉害的对手。”
韩意淮慢慢道:“这样她就会喜欢我吗?”
银鹤摇了摇头,“不一定,但有很大的概率比现在喜欢您。”
韩意淮点了点头。
人生的功课那么多,感情也是其中一项。
门门功课都是优等的肃王殿下,不相信自己的感情结不了业,从小到大遇到难题,他都能完美攻克。
这次,也不会例外。
定亲又怎样,成婚又如何,便是二婚他也敢抢。
这厢,黄时雨有惊无险出了含光门,斜刺里伸来一只凝白修长的手,抓住小毛驴的辔头。
简珣嘴角不自觉上扬,道:“我都盯着你那么久,怎么一点感应都无。”
黄时雨茫然望向他,眨了眨眼,又调开视线,“我,我没瞧见。”
简珣以为她累了才这般无精打采,便将小毛驴丢给下人,兀自牵着她的手,边走边道:“梅娘,我送你回家。”
坐马车,慢悠悠地走回保宁坊,比骑着小毛驴安适。
黄时雨轻轻咽了下,随他登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