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青石镇上空一步踏出,天地便在脚下飞倒退。
我没有御剑,亦未乘云。只是那么走着,一步,便是百里山河。
缩地成寸,这曾被我视为化神期大能才可掌握的神通,如今,却如呼吸般,自然而然(虽然我还没化神)。
我的道心,圆融通透之后,与这方天地的法则,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和。
风,托着我的衣袍。云,为我让开道路。大地山川的脉络,在我眼中,不再是冰冷的地势图,而是一条条与我血脉相连的,充满了生命律动的经络。
我能感觉到,西北方向,那片土地的痛苦。魔气如毒疽,在它的肌体上扩散,吸食着它的生机。
怨气与戾气,冲天而起,染红了那里的天空。我甚至能“听”到,无数亡魂,在风中,出无声的哀嚎。
我的心,没有愤怒,没有焦躁。只有,如万载寒冰般的,冷静。
杀几只苍蝇,不够。
我要做的,是找到那个不断向这片屋子里扔进腐肉,引来苍蝇的人。然后,将他的手,彻底斩断。
心念一动,我的神识,分化出五道,凝成五只无形的信鸽。它们不携带任何文字,只蕴含着我的一缕意志,一个坐标。
它们,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向着东南西北,四个不同的方向,飞驰而去。
东海之滨,一座无名孤岛。
海潮,拍打着礁石,溅起千堆雪。
秋燕,一袭蓝衣,正盘膝坐在一块被海风侵蚀得光滑无比的巨岩之上。她的身前,悬浮着一柄水蓝色的长剑,剑身之上,寒气四溢。她的对面,一头体型小了一圈的玄冥巨鳌,正讨好般地,将头凑到她的面前,任由她,抚摸着自己那坚硬如铁的头颅。
八年,她已从那个跳脱的少女,出落成了一位,气质清冷的,金丹后期接近圆满的剑修。只是,那眉宇间,总萦绕着一抹化不开的执拗与孤寂。
忽然,她心有所感,猛地睁开了双眼!
一道无形的波动,穿透了她布下的所有禁制,直接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波动,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让她浑身一颤,几乎要落下泪来。
“师……父?”
她,试探着伸出手去触摸那道波动。
波动,没有回应。只是,在她面前凝聚成一个,指向北方的箭头。然后,缓缓消散。
秋燕,愣住了。
随即,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与更深的委屈,涌上了她的心头。
“你……你这个混蛋!你还知道回来!”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天空,大骂了一声。
然后,不顾一切地站起身,化作一道蓝色剑光,向着那箭头的方向,破空而去!
南疆,十万大山,慈仁堂分舵。
陈默,正蹲在一片药圃之中,小心翼翼地为一株,新生的“九幽睡仙花”浇灌着灵泉。
八年的时光,将他打磨得,更加沉稳,也更加沉默。他的身上,那股药香也变得更加醇厚,仿佛,他自己就是一株人形的灵药。他的修为,在无数次,亲身试药与炼丹中,也已,稳稳地踏入了金丹中期。
那道无形的波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
陈默的动作一顿。
他没有回头。
只是,眼角一滴滚烫的泪珠悄然滑落,滴入了他面前的泥土之中。
那株本该阴气森森的“九幽睡仙花”,在接触到这滴泪的瞬间,竟微微地舒展了一下花瓣。
他站起身,将身上的泥土拍打干净。
然后向着北方的天空,深深地鞠了一躬。
没有言语。
却胜过千言万语。
昆仑之巅,玉虚宫。
张凌,一身白衣,独立于万丈悬崖之上。
他的面前,云海翻涌。
他的身后,是昆仑派,数千名持剑而立的弟子。
他们都在看他。
看这位,八年时间,从金丹初期,一路高歌猛进,突破到金丹圆满,虽为客卿,却成为昆仑最年轻的剑道长老。
看这位被誉为李玄风之后,昆仑下一个千年不遇的剑道奇才。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心,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