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西村:“瑾之在想什么?茶水已经倒得溢出来了。”
林靖:“……”
他沉默着取布巾将满桌的茶水清理干净,重新来过。
知他不爱说话,章西村也不甚在意,继续揶揄道,“敬人茶七分,此番你可是为了贺娘子有求于我,怎敢如此欺客?”
章西村:“说起来,你托我所为之事皆深藏功与名。首次是为落户,上次是建那山间凉亭,这次是派人调查游手恶少一事,全都是为了贺梅姑娘,怎么不愿给她知道?”
见提到贺梅大名,林靖终于感兴趣地撩起眼皮正眼看他,章西村一乐,“虽然现在还没什么眉目,可还是想厚颜多问一句,你们二位的喜酒,吉安调任之前可能喝上?”
第46章摘尽一树金
林靖闻言,以茶筅来回击拂茶汤的动作几不可见地停顿了下,复又垂下眼睫,“她不愿嫁给我。”
章西村惊讶挑眉,“初见贺梅姑娘那日,她便向我们言明了对你有意。”
林靖添加一分煮沸的红梅雪水于茶盏之内,均匀击拂,使末饽逐渐变得洁白浓密,再用茶筅在茶汤表面灵巧游走,使得茶汤变得更为细腻绵密,如浚霭凝雪,这才不紧不慢以清水作墨,以竹勺为笔,在茶汤表面绘出画作,请章西村用茶。
见他不愿多提,章西村闻弦而知其雅意,静品茶意。
时光浸润在冥冥细雨之中,不知不觉间黄了青梅,丰了芭蕉,饱了麦穗,翠了禾苗,熟了枇杷。
这日一窟鬼食肆照例休息,又难得不下雨,贺梅携几个无事的店伙计一同去张家对外开放的果园摘枇杷。
在入园处交罢入园费,从仆役手中接过篮筐,贺梅、钱琳几人说笑着迈入园内。
张家园林几步一景,白墙黛瓦,松竹森翠。池塘静飘浮萍,水底悄游锦鲤。凤蝶翩飞在雨霁清新的空气中,指引来人朝园内深处的枇杷林走去。
满目绿意里,枇杷果实累累挂满枝,几只山雀栖于枝上,相合鸣叫。
贺梅就近摘下一个枇杷,剥开金黄色的外皮,显露出水灵灵的果肉,咬上一口,汁水充沛,甘甜四溢,蜜津凉沁,仿佛滋润至灵魂深处。
古往今来,多有画家爱画枇杷。贺梅小时候曾经就临摹过不少,后来逛博物馆也能赏到许多近现代国画大家绘有枇杷的作品,如今亲自徜徉在画意盎然的林中,突然萌生出别样的情愫来。
枇杷林如此之大,而画作中每每只是选取某一处的景色绘入画中,恰到好处的留白,不止突出了画中之物为重点,同时也留给观者无限的遐想。
兴致上来,贺梅将自己的果篮交给伙计们,以左右手指比成画框状,边走边看,果真定格到不少绝妙“画作”。
一只红嘴蓝尾的相思鸟翘着尾巴站在满是碧玉琵琶叶的果枝梢头,正要啄食它选中的枇杷,却又瞥见其上有一只攀爬的蚂蚁,连忙收回鸟喙定睛细细端详,半阴半晴的青白色天空充做此画的画纸,妙趣横生。
贺梅走走停停,比比画画,丝毫不知自己已然越过张园主人所定公开与私人空间分割的界限。不期然定格到一个熟悉的身形,她放下手指,怔怔不知所措。
贺梅转身就走,却因迷路,像个无头苍蝇那样在附近乱撞,最终不知为何,总是会兜兜转转回到这里。
贺梅本来还心存侥幸,每次经过林靖,他都静静背对着她坐在那亭中,所以她便总是明目张胆地看向他所在的方向。可当她再一次回到原地下意识去瞧林靖时,却和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两个人视线相接,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却似乎什么都说了。
良久后,竟然是林靖先开口,“你答应过瑾之,不会乱跑的。”
贺梅:“……”他这样幽怨的口吻是什么意思?!
林靖:“瑾之送你回去?”
贺梅抖抖自己脑补林靖深闺怨妇形象刺激出来的鸡皮疙瘩,默默点点头。
林靖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为她引路。他的手微微动了动,想要去捉贺梅的手,却又终于归于平静。
林靖:“梅梅怎么不说话?”
贺梅:“……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话怎么这么多?还有,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靖:“此处是瑾之某位好友的祖产……”
不等他说完,贺梅自己便脑补出许多剧情来,“不要告诉我,你所说的这个朋友就是你自己。”
林靖凤眸含笑看向她,“梅梅还是这样……”他斟酌再三,从红润的薄唇中低声吐出“可爱”两字来,端得是磁性暧昧。
贺梅:“!!!”
吃错药了吧他!
他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