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梅曾从书上读到过,大意是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对方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她有属于自己的骄傲,那句符合大越朝语境的“瑾之我心悦你”再没有机会说出口。虽然这样的感情无疾而终令人惆怅,可她好歹还有事业。
跑堂的孙娘子在厨房门口探出头来,“梅娘子,做的什么这样香?”
贺梅收回乱七八糟的想法:“笋丝草头炒年糕、秘制陈皮鸭、龙井炖蛋、素烧鹅。”
孙娘子失笑:“这会儿你锅里可就只炒了一样,说的却是四样。怎么魂不守舍的,梅娘子在想什么?”
贺梅不答反问:“你猜我正在炒哪一样?猜对了有奖励!”
两人正说笑,说完书的李芙挤眉弄眼地越过孙月进来了。
贺梅:“你这是什么怪模怪样的表情?”她这眼色使的,她可是半点儿也看不明白。
外面传来账房钱琳的假嗔:“都挤在厨房等偷吃呐!茶歇时候来客人,你们都不管啦?!”
惹得贺梅心中纳罕不已,都这会儿了,外面坐着的多半都是高谈阔论的书生、文人,老食客们也都知道她们会在这个时间段吃员工餐,会是什么人过来,才能引得李芙和孙月这般奇怪?
菜肴的火候再重要不过,贺梅专心致志颠锅翻炒,冷不丁被谁人抱住大腿蹭了蹭,当即打了一个激灵。
她最是怕痒不过,伙计们断然不会这样同她玩闹,唯有一人……
“梅姐姐我好想你!”双立抱着她狠狠蹭了蹭,像只饿了许久终于找到饲主的猫咪。
贺梅:“你怎么突然过来啦?我似乎没和你说过食肆的名字和地址吧?”
双立撒娇撒痴,“梅姐姐都不想双立和先生的嘛?”他馋猫一样吸吸鼻子,被空气中的香味勾得咽了口口水,“梅姐姐的手艺这样好,香飘十里没问题!双立闻着味道就能找到!”
故人相见,贺梅心情舒畅:“少哄我开心,你吃过饭了没有?”
双立:“虽然梅姐姐走后,先生不知是怎么想的,偶尔会做些你做过的饭食,却只能仿得三分。今日要来找梅姐姐,双立从昨晚开始就没怎么吃啦!”
贺梅手脚麻利做起下一道菜,轻斥道:“胡闹!你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可不能这样挑食。”
多日不见的两人如今凑在一起,顿时有说不完的话题可聊。
伙计们早已悄悄退出了厨房,收碗的收碗、擦桌子的擦桌子,打算盘的打算盘,只是眼睛不约而同地都偷偷看向那正坐在大堂角落里穿着月白色长衫的男子。
单单从面上不太能看得出年岁几何,可他是和那垂髫小童一起来的,虽然半个话也没说,其身份却几乎一目了然。
撇除俊俏除尘的相貌不谈,这男子气质清冷独绝,虽然处在略显喧嚣的食肆大堂之中,却仿佛和旁人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说多了狗血话本子的李芙以眼神给自己的姐妹传递心中揣测:“怎么样?般配吧?一定就是梅梅的官人!就算不是,高低也得是她的有情郎!”
跑堂的孙月不甘示弱,她这双眼睛来来往往看了多少食客,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孙月挤挤眼:“皮相不错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个不会疼人的?依我之见,这就是个性情孤僻冷漠的主,不然我们掌柜的也不会独居在食肆后院,夜夜独守空闺,连个知冷知热暖被窝的枕边人都没有!”
帮厨的赵芸思索片刻,皱着眉朝孙月使使眼色:“噫!怪不得梅梅总是时不时跑神,还偶尔唉声叹气,刚才就是那样,一点儿也不符合她开朗的性格,原来是为情所困。”
只有假模假样算账本的钱琳张大嘴巴,错愕不已。姐姐们又在用眼神聊什么话题?她不过是脑补了些带娃追妻、破镜重圆的话本情节,怎么一回神就跟不上她们的节奏啦?!
贺梅端着托盘从后厨走出来,双立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本来笑意盈盈的她在不经意间瞥见林靖那刻,俏脸霎时冷冻结冰。
她还只当是双立一个人来的,他来做什么?
贺梅:“劳烦芸娘子多添一碗米饭给我们小双立。”
赵芸领命而去,其他几个伙计也连忙凑上前来,接过她手里的托盘,将饭菜摆开,筷子和箸枕放好。
嘴皮子最厉害的李芙朝贺梅努努嘴,朝林靖的方位扭扭眼皮子,“那位呢?梅娘子不叫吗?”
贺梅没好气,反揶揄她道:“芙姐姐眼皮抽筋了,需要看大夫啦。”
赵芸端着托盘回来,其上俨然便是七小碗米饭。
跑堂孙月径直走至角落里坐着的林靖身边,“不知怎么称呼的这位先生,请过来一同用些简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