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抽烟,尤其年前体检指标不合格后,裴宜就明令禁止他抽烟了。但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如果没有尼古丁加持,或许他根本说不出来。
“穗岁应该从来没有和你讲过,她小时候曾被人跟踪骚扰过。”
陈纪淮陡地抬头,脖颈青筋隆起。小姑娘日常一系列的奇特之处都有了解释,也怪不得她的父母会对她过度保护至极。
“我和她妈妈那会儿生意刚有点起色,每天忙地脚不沾地,几乎忘了还有个女儿要陪,但她打小就不让人操心。去幼儿园看她,她小小一个,每次都拍胸脯说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多招人疼啊。”
“后来,生意做大。一次常规合并中,对方公司老总欠了高利贷,想做假账从中谋取利益,被法务发现。于是,我叫停合并,那人来求情,我也没同意。再后来,他走投无路……”
宋誉端回忆起那段往事,声音都带了丝抖,他艰难开口,“穗岁当时刚上初一,学校离家近,就没安排司机送。给了那人可乘之机,发威胁短信、跟踪、寄死鸽子……小孩怕影响我们工作,硬撑着没说,最后还是家里阿姨发现她整晚整晚地不敢睡觉,也吃不下饭,才发现端倪。”
宋誉端一支烟燃尽,这段往事尘封太久,是这个家里最不能提及的一段伤疤。现在被他亲手撕开,已经耗尽全部力气。
“我不管你和穗岁如何,秦延益做的这些事,在我这里过不去。”
这是宋誉端对陈纪淮讲地最后一句话。
车上气氛僵滞,连窗外的风似乎都跟着停摆。陈纪淮双手紧攥ipad,整个人隐在阴影里。
少年始终直挺的背脊如玉竹从中崩折,再也撑不住地跪进满地春泥。
从宾利下来后,陈纪淮没走,他在校门口站了很久,久到下课铃声响起一轮又一轮。
12点30。
最后一堂自习堪堪下课,不少艺考生三两结伴从主楼出来。
之前在实验时,陈纪淮偶尔会听到班上同学吐槽艺术生。
大抵意思是,做艺术生多好,只要家里肯花钱,一群少爷小姐出来集训玩个大半年,回来高考重本分数线直降300分,岂是咱们这种拼死拼活才能有个学校上的人能比的。
他曾经并不了解艺术生的生活,现在想来,都是些屁话。
不提别人,只就宋穗岁而言,这一个学期的时间,他见证过太多次宋穗岁熬过的大夜。
要保证文化课成绩的同时,还要兼顾艺考。速写、素描、色彩,三大科没有一个是比数理化好学的。
那些画不完的作业、起不好的塑形、调不出的色彩,枯燥无味和日复一日的临摹,带着一次次痛苦崩溃,最后才能雕刻成考场上每一笔的斟酌勾画。
门卫师傅看他一直没走,主动搭话,“你不是要找小宋,怎么不进去?”
陈纪淮:“师傅,她们每晚都要画到这个时间吗?”
“可不是。这才刚开始,都算早的了。等到十月份往后,画到两三点都是家常便饭,第二天六点半就得再上课,一画又是一整天。要我说,这群小孩也是够不容易的。”
“……”
在门卫师傅的絮叨中,陈纪淮从人群一眼看到宋穗岁。
她挽着李杉杉的胳膊往宿舍走,身后背着半人齐高的画夹,和李杉杉兴致昂昂地讨论晚上的作业该怎么画。
她应该如此,应该永远踩着倾泻月光踏歌而行,在每一个明亮的夜晚和着清风朗朗数她的花朵。
所以,这*样努力追求梦想的宋穗岁凭什么要受拖累?
陈纪淮扯唇笑笑,转身走进黑暗里。
—
翌日,宋穗岁收到快递驿站发来的短信提醒。她想了想也没头绪。最近唯一下单的就是昨晚的颜料,但总不可能闪电侠一样今早就寄到。
趁着早饭,她顺路去了趟快递驿站,没想到竟然是b站寄来的包裹。
最近为了躲那些消息,她卸载了app,b站的相关事宜都是拜托周桐这个经纪人帮忙对接处理。
周桐对此倒是没有起疑心,只当她是最近集训太忙顾不上。
因此,宋穗岁也不知道b站寄来的是什么。
用驿站门口的裁纸刀划开包裹,宋穗岁承认,在看到内容的一瞬间,她惊喜地像蹦起来。
周桐像在蹲着物流短信似的,快递一出站就发来一串消息。
【周桐】:我岁宝出息了!京千奖三等奖!苟富贵勿相忘啊啊啊!
【周桐】:你最近没上b站,都不知道前两天工作人员找我要地址的时候,我一个没忍住直接扑任总身上了hhh
【周桐】:宋穗岁,这你不请客说不过去了哈。
【宋穗岁】:知道啦,这周末放假,瓦筑小馆随便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