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觉得现在这个画室挺好的。”她试图发出声音。
“可是,穗岁,你不能否认画室的管理确实存在疏漏,导致有居心不良的人对学生进行骚扰。”宋誉端声音有些哑,裴宜适时地端了杯水递给他。
裴宜接过话茬,“穗岁,咱们家情况……”
她点到即止,却让屋里的三个人心里都震了震。
“总之,我和你爸爸商量,请私教到家里教你,这件事对现阶段来说,是最好的安排。”她语气温柔却强硬。
说完,她和宋誉端互看一眼,他们的眼神里流淌的都是对彼此的认同。
宋誉端又喝了口水,宋穗岁沉默地抱着那个玩偶没说话。就当他以为这次女儿也会和往常一样,理解并认同他们的决定时,宋穗岁开口了。
“不是。”
很轻的两个字让宋誉端放下水杯,打算回卧室继续工作的脚步一顿,“什么?”
宋穗岁终于不再揪草莓熊的鼻子,她把手又藏进熊肚子后,开始折磨自己的手背。
“请私教不是最好的选择。”她重复了遍。
宋穗岁掐着自己的手背,努力地让自己保持平静,虽然她的牙齿都在打颤。
这是这几年来她第一次在父母已经决定好的事情上进行反驳。
“张老师的水平没有问题,我很认可并尊重他。但是,我不需要一个私教来教我画画,我想在画室里和朋友们一起熬到天黑,一起画到手软。”
“我喜欢那样的氛围。”
她最开始还能看着裴宜和宋誉端的眼睛,可说了没几个字,她就不敢看了,最后只敢把目光放到茶几的拼图上。
她想像兔子小姐做胡萝卜蛋糕的开心模样,想像公爵小姐优雅而坚定地说“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那些画面仿佛变得鲜活,给她注入莫名的勇气和动力。
“关于魏越,我承认他居心不良,但他并没有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
“……画室里同样被要微信的女生们,没有谁的父母……因此会让自己的小孩不许再去画室。”
宋穗岁说到最后,连吐字都变得艰难。
空气变得粘稠,宋誉端和裴宜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整个家里的气氛凝滞下来,仿佛被一座座陡峭而高耸的山岳压地喘不过气。
“穗岁。”裴宜额头渗出薄汗,她精致的妆容稍稍花掉,“我们和别人家不一样。”
这句话像是旋开情绪的开关,宋穗岁倔强地抬起头,“为什么不一样?”
“就因为我初一的时候被人跟踪骚扰过吗?”
“宋穗岁!”裴宜大呵了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不明白为什么女儿会把这件事如此轻易地说出口。
“可是,我现在还有两个月就满18了,我不是那个初一的小姑娘,我总不能带着这个阴影过一辈子?”
宋穗岁被裴宜吼得哆嗦了下,但她还是坚持说完。她的疑问也是真心的,真诚地拔出这把戳在他们家头上四年的刀,让鲜血淋漓的伤口暴露在他们眼前。
“穗岁!够了!”
宋誉端眼睛里的红血丝被气得激了出来,他甚至都有些站不稳,手里的水杯没拿稳摔在地上,连带着将茶几的拼图一起砸到地面上。
“哗啦!”
透明玻璃杯的碎片和拼图碎了一地,捧着花的兔子和公爵小姐、甚至那个拿着羽毛笔记录小确幸的报童使者,一齐碎在宋穗岁的眼前。
想像里的童话乍然变成黑白色,勇气也被抽走。
看着父母悲伤而执拗的神情,宋穗岁觉得自己再也说不下去了。
宋穗岁眼眶涌满泪花,她吸了好几口气,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今晚我想去周桐家过夜。”
这是她现在能想到最后的无声反驳。
第22章
周桐和宋穗岁同住一个别墅区。小区依山傍水,傍晚橙金落日洒在满园葱郁枝头,应和着幼儿园小孩的玩闹声,原本温馨的场景却没能在宋穗岁眼里停留。
宋誉端和裴宜亲自将她送到周桐家里。没和周桐的父母说别的,只说麻烦照顾两天。
见到宋穗岁来,周桐原本还挺开心,但又很快察觉宋穗岁的状态不对,加上裴宜他们临走前专门叮嘱周桐让她多注意宋穗岁的状态……
她一下子就基本上明白发生什么了。
约莫过了三个多小时,夜色朦胧,周桐蹑手蹑脚扒在门框,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眼屋内。
“穗岁怎么样了?”周桐手机里传来任陆然的声音。
把门轻轻合上,她叹口气,“还戴着耳机在画画。”
看了眼腕表,语气担忧,“岁宝从进我家到现在也不说话也不动,就闷头画画,这样下去真的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