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想送宋穗岁换个新环境,但也仅限于京都这样能够有熟人相识的地方,出国……从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穗岁,我知道你对爸爸擅自插手你和陈同学的事情有意见,但是……”
他话没说完,被宋穗岁打断,“爸爸,你多想了。那些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和他有关的任何事情,可以吗?”
“说回正事,出国的学校我都已经看好了。”她把瓷勺轻叩在碗沿,“你们觉得佛罗伦萨怎么样?”
“去意大利那么远?”裴宜不赞同地投来质疑。
宋穗岁支着头眨了眨眼,“可是我想去翡冷翠见证最美的日落。”
“你这是孩子话。”宋誉端拧眉,“穗岁,你一直以来的梦想不都是央美吗?”
“那是‘我们’的梦想。”宋穗岁没再继续争执,她取来一沓资料。
“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的申请资料和我以前的作品集都在这了,京都新画室那边麻烦爸爸妈妈尽*快对接,我想这周就过去上课。再不拿起画笔,我感觉我都不会画画了。”
“我吃好啦,和桐桐约好了去剪头发,就先走啦。”宋穗岁放下资料,不给裴宜和宋誉端开口说话的机会,干净利落地走出家门。
空留裴宜和宋誉端干巴巴地看向彼此。
两人前所未有地觉察到一个事实——女儿真的变得不一样了,又或者说,她真的长大了。
而在经历过这段时间的黑暗后,他们竟再也没有办法对她施加以任何形式的干预。
—
和宋穗岁决定高考完出国留学这件事一起做出改变的,还有她的头发。
趁着留在安城夏天的最后时光里,宋穗岁三进三出理发店,最后还是痛下决定,在tony老师的手起刀落下剪了短发。
琥珀色的羊毛卷蓬松中带了丝英气,发梢只到耳朵,额前刘海凌乱地弯着,翘起的发旋显得叛逆。
宋穗岁望向镜子。
那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形象。
自打她有记忆起,就没有留过这样短的头发。
短发模样的她,退却了些可爱,凭空多了丝冷漠。
她杏眼微睨,摸了摸发尾,眼底没什么表情。
被刻意回避的痛苦记忆突然涌了上来。
其实,宋穗岁对那天最后发生的事情记得很模糊。
只记得从陈纪淮家离开后,她在车上哭得很惨。张叔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慢慢启动车子往家的方向开。
路上驶过南湖路的便利店时,宋穗岁叫停张叔,独自一人在店里的落地窗前坐了许久。
脑海里闪过的每一帧画面都关乎陈纪淮。
在成长手册上登记160的是他,在马路边捡她去吃八宝甜饭的是他,在雨天救下小狸花的是他,端着热气腾腾炝锅面的是他,拎着栗子蛋糕走向她的是他,特意增加直播时长讲题的是他……
chencheng_是他,雪人先生是他,准预备役男友也是他。
用她最讨厌的方式说出分别的还是他。
宋穗岁感觉心脏像一个破了底的口袋,把曾经的欢愉一直漏个不停,余下空荡荡的破洞灌满冷风。
直到透过落地窗,余光看到秦延益往小区里走。
宋穗岁思绪猛地停滞,她打了个寒颤,脑子嗡的一声拉响警报。
不对劲。
秦延益怎么会在这里?
仿佛提前预知到危险的发生,宋穗岁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思索适才刚和陈纪淮切断联系,她下意识地向陈纪淮的家里跑,甚至忘记坐车让张叔载她。
一路的狂奔让她的记忆再次模糊。
重新清晰起来时,她人已经来到了派出所。
作为目击证人,警察给她看了段录像。
警察说,陈纪淮家是老旧小区,楼道没有安装摄像头,幸好隔壁邻居是做律师的,平时防范心比较强,给自己家墙角装了一个微型摄像头,这才把全程录了下来。
通过录像,能够确定是秦延益先动的手,而陈纪淮属于正当防卫。
宋穗岁回想不清那些打斗的细节,可清楚地记得那一段录像的进度条似乎和医院里垂危病人的心电图重合,令人胆战心惊。
播放至最后时,场面一度让人揪心——
破旧楼道散发着窒息的气息,陈纪淮对着秦延益高举锯条。下一秒,宋穗岁的出现让场面扭转。秦延益趁机抢走锯条,翻身将陈纪淮压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