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药苦都要跟他撒娇?”
“嗯。活了二十一年,只有他胆大包天地让我喊他师父……”
宋敛呼吸一滞,胸口微微发烫。
“……宋敛知道你这么黏人吗?”
“他知道。”
这声应答让宋敛险些撞上廊柱。
他从未想过,那个在朝堂上杀伐决断的帝王,私下竟会这样谈论自己。
华系舟出门时,眼角余光瞥见了阴影处的宋敛。
他心头猛跳,险些惊呼出声,又想起殿内刚刚安睡的贺愿,生生将声音咽了回去。
“你……”华系舟压低声音,“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敛倚着朱漆廊柱,目光越过他望向紧闭的殿门。
远处闷雷滚动,云层里隐约闪过电光,将他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在你们提起‘十四岁’的时候。”他声音很低,“把当年的事,完完整整告诉我。”
华系舟沉默片刻,撩袍坐在殿前石阶上。
夜风渐急,他展开折扇,却不是为了摇,而是无意识地摩挲扇骨上那道旧痕。
他开口时,声音比风还轻。
讲贺愿如何轻信他人,冒雨赴约;讲他被下药后如何用碎瓷划破手腕,靠疼痛维持清醒;讲他如何用一截白玉蚕丝,生生勒断那人的脖子,指骨都磨得见了血。讲到后来,华系舟自己都停了停,喉结滚动,像是咽下某种酸涩的东西。
讲到少年攥着染血的丝线,眼神空洞如死水时,华系舟顿了顿,侧目看向宋敛。
月光掠过宋敛紧绷的下颌,那双总是含笑的眼里,此刻翻涌着压抑的痛色。
华系舟终于闭口,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灰。
足够了。
“……多谢。”
宋敛踏入内殿时,贺愿正蜷在龙榻深处,眉心紧蹙,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伸手想去探那人额间的温度,却在触及的瞬间被一把扣住手腕。
“云靖……”贺愿在梦中呓语,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像是怕他消失。
宋敛呼吸一滞,俯身将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我在。”
窗外骤然劈下一道惊雷,照亮贺愿瞬间绷紧的身躯。
他猛地一颤,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冷汗浸湿了鬓发。
宋敛猛然想起华系舟方才的话。
“阿愿自那夜后,最怕雷声,即便是睡着也会惊醒。”
可此刻的贺愿却未醒。
他掌心覆上那人前额,触到一片滚烫,才惊觉不对。
不是未醒,是高热昏沉,连雷声都惊不醒了。
宋敛心头一紧,立刻扬声唤人:“挽歌!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