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晌午说的每句话都刻心里了?”
话音方落,忽听得“铮”的一声清响。
宋敛尚未看清动作,怀中已多了张古琴。
琴身流转着百年桐木特有的哑光,十三徽恰似星河落于霜色缎面。
“指法错了。”贺愿忽然扣住宋敛欲拨弦的手腕,感受到掌心脉搏突地一跳。
“泛音要如蜻蜓点水,不是让你砸钉子。”指尖强硬地顶开蜷曲指节,却在触及对方虎口时放轻了力道。
宋敛怔怔望着交迭的手掌,忽觉喉头发紧。
暮色中贺愿的侧脸像浸在陈年雪水里的刃,可握着他的那只手,却是暖的。
窗外忽起一阵穿堂风,将案头《左传》哗啦啦翻回扉页,漏出了“郑伯克段于鄢”的批注。
“这里……”贺愿指尖抵住宋敛腕间跳动的血脉。
“《秋风词》讲究气韵贯通,手悬七分,力留三分。”
贺愿的声音擦着耳廓掠过,惊起脊背一片战栗。
宋敛忽然痛恨起这具从不听话的身体。
分明是寒冬腊月,偏生有细汗顺着蝴蝶骨蜿蜒而下。
木琴忽地发出呜咽。
宋敛看着自己被整个包裹住的右手,贺愿的体温正透过层层衣料渗进来,都化作了琴弦上战栗的振幅。
“别动。”
耳后传来压抑的吐息,宋敛近到数清那人垂落的睫毛。
“琴者最忌心浮气躁。”
可交缠的呼吸分明比琴音更乱,在逐渐昏昧的光线里织成密网。
当第一个完整的泛音终于颤巍巍浮起时,宋敛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叹息。
宋敛偏头冷笑:“贺愿,你教人抚琴都这般……”
话音戛然而止,因着身后人突然倾身,垂落的发带掺在青丝里扫过他后颈。
“这般如何?”
清冷的嗓音混着琴弦余震。
“小侯爷若受不住正统师承,现在逃还来得及。”
宋敛终究还是没能学完那首《秋风词》。
他宁愿听大理寺的刁民扯谎,也不愿承认那日逃得太仓皇。
就像不敢深究,为何贺愿案头那卷《左传》,永远停在“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今日是初一,按例贺愿要去上朝。
卯时刚起,挽歌便把贺愿按在了铜镜前,镜中还映着残月淡影。
“殿下莫动。”
挽歌咬断口中金线,十指翻飞间将掺着孔雀翎的绲边发带束入冠中。
“今日紫宸殿前文武列班,总要叫那些老臣看清殿下天人之姿。”
铜镜微晃,映出贺愿眼底浮动的晨光。
他抬手去挡那晃眼的金箔冠饰,无奈的笑起来:“挽歌这般阵仗,倒像是要送我去打马游街。”
思画捧着玄端绛纱袍转过屏风,衣摆上二十八宿星纹随步流转,金鱼袋悬着的珊瑚珠撞出细碎清音。
“宫中送来这亲王礼服时,说是尚衣局连夜改了三次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