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忽然,蒋南絮意识到了什么,眼神变得凌厉,垂首看向跪在雨中的烟云,方才与周沅白的对话她听到了吗?又听到了多少?
&esp;&esp;雨水劈里啪啦砸在地上,蒋南絮握着伞柄的手心逐渐收紧,安慰自己烟云一直低垂着脑袋,雨声又这么大,她不会听到的。
&esp;&esp;“先回去吧,其他的稍后再说。”蒋南絮说罢,把伞往烟云的方向递了递,等她起身后,一同往凝香院的方向折返回去。
&esp;&esp;蒋南絮心绪不宁,差点在来时的那段鹅卵石路上摔倒,所幸有烟云在一旁关注着,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才不至于让她摔得四仰八叉。
&esp;&esp;许是看出她有心事,烟云好心问道:“娘子,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可是二公子说了什么?”
&esp;&esp;听到这话,蒋南絮的睫毛颤动了下,别过脸,眉梢轻拧道:“二公子能跟我说什么?我与他又没有过交集,只是在想今日又没能请安,和风院那边会不会怪罪而已。”
&esp;&esp;“都怪奴婢没能拿稳伞……”烟云自知理亏,半敛的眼眸里全是自责。
&esp;&esp;见状,蒋南絮抿了抿唇,安慰道:“怪你作甚,谁能想到二公子会突然出现。”
&esp;&esp;明明那晚他就已有要与她划清界限的意思,为何又要与她纠缠?他找她做什么?是后悔了吗?还是有别的她不知道的原因?
&esp;&esp;她想不明白,也不想想明白,她就不信在侯府里,他还能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不成?她就不信他会想要背上试图染指兄长的女人这样的罪名,虽然,早就已经染指了……
&esp;&esp;思及此,蒋南絮一边摇了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掷脑后,一边劝慰自己在这种时候更要冷静,可千万不要被周沅白牵了鼻子走。
&esp;&esp;那晚的事并非她一人之失,罪过全然在于那杯掺了药的酒,以后若有机会再见颜北陌,她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esp;&esp;因着周沅白的一句话,蒋南絮一整天都惶恐不安的,饭也吃不进去,午觉也睡不安分,跟中了邪似的盯着门口看,落在旁人眼里,就像是在盼望某人一样。
&esp;&esp;梦月从烟云口中了解了大致的经过,在她看来蒋南絮是在思念世子殿下,毕竟人脆弱的时候就会想要寻求安慰,温存过后的短暂别离,往往令人格外留念。
&esp;&esp;其实大宅里的女人不都如此吗?之前在褚家,每当家主离开,蒋雯翠就会像现在的蒋南絮一样,期盼着对方什么时候能够来看望自己。
&esp;&esp;这似乎是身为妾室唯一能做的事,毕竟她们不像主母需要费心费力操持这个家,也没有主母拥有的各项权利,她们做什么都会受限,唯一的仰仗就是自己的“夫君”。
&esp;&esp;凡是受了委屈,第一个想倾诉的对象自然是“夫君”。
&esp;&esp;下了雨的天气昏昏沉沉的,不太能分辨得清时候,但蒋南絮农户出身,对时间的把控向来没有过失误,往外看一眼,就知晓夜幕即将到临。
&esp;&esp;悬了一天的心终究还是死了,蒋南絮垂眸,捋了捋被她抓了一天的衣袖,却怎么都捋不平整,皱皱巴巴的,无奈,她只能放弃,转头吩咐二人去准备洗漱用的热水。
&esp;&esp;“今晚我想要早些休息,待会儿记得开半扇窗,有些闷得慌。”蒋南絮望了眼靠近床榻的那扇紧闭的朱窗,这段时日因着下雨潮湿,为了避免雨水飘进屋子里,所以一直是关着的。
&esp;&esp;她也想过把门窗都锁死,以此来表达她不想与周沅白再见面的决心,可是转念一想,那个男人是个疯的,大庭广众之下都敢与她公然有肢体接触,谁知道把他惹恼了会做出什么?如果他恼羞成怒,大力敲门怎么办?
&esp;&esp;届时造成的后果,可不是她能承担的。
&esp;&esp;待洗漱完后,蒋南絮从净室出来,那扇关着的朱窗已经打开了一半,清爽的夜风裹挟着雨水的湿意飘进来,屋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就算此刻墙角里站着一个人,她怕是也分辨不出来。
&esp;&esp;蒋南絮心中一凛,凝神仔细瞧了瞧,确定除了花花草草再无旁的暗影,这才缓缓松了口气,亥时……
&esp;&esp;还远得很呢。
&esp;&esp;在窗边站了片刻,蒋南絮唇线抿直,转身往床榻边走去:“把灯熄了吧。”
&esp;&esp;灯一灭,周围的动静就被无限放大了,尤其是雨停后,窗外不知道是什么虫子在鸣叫,悉悉索索,烦人得紧。
&esp;&esp;没了周玉珩与她争夺这张床的地盘,她一个人躺着,能够毫无顾忌地翻来覆去,默默数着时辰,她也不知道她是希望亥时尽快到来,还是永远不要到来,复杂的情绪令她难以安分下来。
&esp;&esp;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久到她也辨别不清是何时了,眼皮重得上下打架,迷迷糊糊中,一股淡淡的香味在鼻腔周围弥散,似乎在诱哄着她入睡。
&esp;&esp;等蒋南絮再次恢复意识,就感觉到有一双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嘴边不停有难闻又难喝的水往嘴里灌,呛得她忍不住推开那双手,捂着嘴唇咳嗽连连。
&esp;&esp;忽地,她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正巧就撞进了周沅白那双冷淡的眼眸。
&esp;&esp;肌肤夜访闺房,所谓情蛊
&esp;&esp;待看清来人的面孔,蒋南絮的瞳孔骤缩,心也在扑通扑通狂跳着,张了张嘴巴,却始终没能发出声来,那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水堵在嗓子眼,逼得她趴在床边干呕起来。
&esp;&esp;一阵阵说不上来的恶心,从她的胃里翻滚、汹涌地冲到了咽喉处,最终什么也吐不出来。
&esp;&esp;蒋南絮难受得眼泪都冒了出来,脑子一片空白,嗡嗡作响,缓了好半响,才再次抬头看向一旁气定神闲的男人:“你给我喂了什么?”
&esp;&esp;周沅白坐在床边,扫视一圈屋内寒酸简单的陈设和布局,平和的眉峰微不可察地向上挑了挑,听到她的声音,目光冲着她不冷不热地看过去。
&esp;&esp;他的视力在夜间也算得上优越,入目便是女人难受到佝偻着的背,秀发因为大幅度的动作有些凌乱地散在两侧,月白的里衣也不太规整,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esp;&esp;看上去可怜且无助,令人不由心生怜惜之情。
&esp;&esp;周沅白眼底淡漠的没有多余的情愫,漫不经心地开腔:“你觉得是什么?”
&esp;&esp;一听这话,蒋南絮便知道他是在故意逗弄她,心下恼怒,眼眸化作一把尖锐的刀子狠狠瞪向他,这人,能不能好好说话。
&esp;&esp;然而她的怒火却没能换来他一丝一毫的反应,只见他忽地起身,迈步走向放置烛火的烛台,静默片刻,一道昏黄的光在黑暗中亮起,映照出男人锋利的半张脸。
&esp;&esp;他端着那盏灯缓缓朝她走近,唇边的弧度似有若无,化作一抹淡淡的嗤笑:“你慌什么?迷烟的解药罢了。”
&esp;&esp;其实从他堂而皇之点亮灯火的那一刻起,蒋南絮就隐隐猜到了答案,她想起了睡前闻到的那抹异常的香味,再加上他们闹出的动静不算小,烟云和梦月不可能没有察觉,肯定是他用了某种手段。
&esp;&esp;不过能从他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对她也算是一种安慰,至少不是什么灭口的毒药……
&esp;&esp;一会儿,口腔里的异味消散了不少,蒋南絮深深吐息几下,做好心理斗争,随后套上鞋子,坐直身子,一字一句温吞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esp;&esp;周沅白将灯盏放在床边的木凳上,朦胧的光线瞬间照亮女人白皙的小脸,他居高临下望着,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白日里被油纸伞撞得发红的额头,此刻泛着青紫,周围一片肌肤都肿了起来,平白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
&esp;&esp;停了几秒,他眼睫低垂,视线睥睨道:“没涂药吗?”
&esp;&esp;闻言,蒋南絮好看的眉眼划过一丝疑惑,没头没尾的,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