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仆人进去拉架的时候,桌案都被季太傅一脚踹成了两截。
现如今,季太傅已经五十五了,宋丞相五十八,两人身子骨远不如当年,但在朝堂上吵起架来依然不输当年。
自从圣上有意打压季党之后,季太傅便告病回家休息了到现在。
“拉拢魏婪?我就知道这老东西不安好心。”
季太傅靠在墙上,一双花白的眉毛皱在一起,听着听着,宋丞相的声音低了下去,季太傅不得不双手扒着墙面,爬得更高些。
下面托着他的两个仆人额头已经冒了汗。
“哼,战事要急,还敢算计北境粮饷,老匹夫,让我抓到了吧!”季太傅得意洋洋。
树荫下。
“最近天气回暖,院子里总有些飞虫,”宋丞相道:“这飞虫不但爱听墙角,还总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幕僚眼神闪了闪,“丞相大人不必担心,飞虫短寿,活不了多久。”
宋丞相心情舒畅,“是了,人不与虫比,免得自降身份。”
季太傅哪里听不出来这两人一唱一和是在骂他,“嘿哟”一声就翻到了墙另一边去。
宋丞相这才抬头,一副刚刚发现他的模样,“啊呀呀,太傅大人怎么在这里,您不是身体抱恙吗?我看您爬墙上树丝毫不受影响。”
这是暗戳戳骂他装病了。
老对头了,季太傅能怕这个?
他蹬了蹬发麻的腿,笑呵呵地说:“太医说了,想要病好得快,就要多动动,不像丞相大人你,骨头都僵了。”
两人一骂起来就没个完,骂着骂着,圣旨来了。
日落黄昏,两个年纪加起来有五个闻人晔的老人家执手相看泪眼。
“围猎,围的不会是我们吧?”
圣上还是太子时便以武艺过人出名,这春日围猎,怕不是想要一次性清洗他们这帮不听话的老反骨。
季太傅摇摇头,“我要是圣上,眼里肯定最容不下你,我嘛,我抱恙,短寿,不用管也会死。”
被他讥讽,宋丞相咬牙,“圣上年少,不会突然想出这等恶毒的法子,定然是有人吹耳边风。”
季太傅想了想,朝臣中一肚子黑水的人不就是——
他惊讶的松开宋丞相的手,“你出的主意?”
宋丞相心累,“当然是求仙台那位。”
“魏婪?你不是要拉拢他吗?”季太傅双手叉腰,“你没成功?”
宋丞相转过身,背对着他:“他仗着有圣上宠信,不知好歹。”
季太傅不赞同:“说什么呢,论好论歹,当然是圣上好,你歹。”
宋丞相不想说了,一拂袖子要走,季太傅连忙追上去,“哎哎哎你说,我不说了。”
宋丞相对幕僚使了个眼色,等所有人都退下后,才道:“魏婪此人,迷惑先皇,又蛊惑今上,想要除掉他,却不难。”
“怎么说?”
“圣上厌恶道士,虽然不知道魏婪用了什么手段,让圣上对他另眼相看,但这些道士都是骗子啊。”
宋丞相一边眉头扬起:“只要他的骗术失效了,或者,让圣上发现他是个骗子……”
后面的话不必多说。
以闻人晔杀伐果断的性子,魏婪只有死路一条。
季太尉还不了解他吗,听宋丞相这么说,顺势问:“你已经有法子了?”
“你可记得牢里那些人?”
宋丞相坐下,慢悠悠地晃晃脑袋:“既然都是骗子,他们肯定知道这些“仙术”的真相,买通他们揭穿魏婪即可。”
春日围猎就是个不错的机会。
季太傅摸了摸下巴,“你有没有考虑过,要是我们俩死在他前面呢?”
宋丞相眉心一跳,“别说晦气话。”
晦气吗?
季太傅不觉得。
他望向皇宫的方向,注视着落日,扯开唇笑了声,“圣上要坐稳皇位,势必拿人开刀,不是你,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