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后堂,后门已是敞开。
门外十余头嶙峋瘦牛拉着十余辆蒙着油布的大车首尾相接停在巷中。
站在最前面与木料铺主事搭话的是位年约四五十的汉子,稀拉的眉毛像两撇八字挂在他蜡黄干皱的脸上,他的手反复摩擦,不是极度寒冷就是万分紧张。
崔兰因的目光落在那些油布上。
“你就好好考虑吧,这个价我是能够做主……”主事正不耐烦剔着牙,余光忽见身侧一容颜娇丽的美姝越众而出,不由一怔,叫道:“这位娘子你作甚?”
崔兰因倨傲昂首并不理会他,直接走到牛车边掀开油布一角,下面堆满木料,浓郁的酸香味扑鼻而来。
这时她才扭头问主事:
“这些木料你卖多少钱?”
主事不知崔兰因底细,但一双眼睛早已淬炼得精明,上下一打量,看着她珠翠罗绮以及身后四名气概不凡的侍卫。
穿着与侍卫意味身份不低,但谈吐举止又不大像个贵人。
不过宰相门前七品官,哪怕是贵人养的一只鸟儿也能啄人眼。
“娘子若要买料子,铺子里与这个成色一致的,值这个数。”主事满脸堆笑,用手指比划。
崔兰因一看,和那个黑心肠的伙计给的价格一样。
她哼了声,转身对那卖木料的中年人,以同样的语气问道:“这位郎君,他收你木料出多少?”
中年男子手掌搓得更快速了,唯唯诺诺给了个数,还不到主事口里的五分之一。
崔兰因无语了,回头睨着那主事。
主事也没想到她会直接突然和那粗鄙下人搭话,故而来不及阻止。
“娘子不知,那些木料只是原木,若要售卖还需加工,工匠不但要发月钱,而且做工时的
食宿、赶夜活还得烧油,哪一样不要花钱?”
这些女郎平素只知吃喝享乐,撒一把稻麦黍稷都分不清,不可能知晓一根原木加工打磨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和人力!
主事虽然尽量和蔼解释,但那张脸已经是皮笑肉不笑的僵硬。
可卖价与收价依然悬殊。
崔兰因嗤道:“你怎么不把你东家早上要喝一碗燕窝粥的钱也加进去?”
主事吞了口凉气险些噎着,支吾一句:“建康城木商收卖皆是如此,无一例外。”
低收高卖方能获利,他们是商人又不是善人!
“你们东家是谁?”崔兰因问。
主事这会来了底气,挺起胸膛,骄傲道:“我们东家乃胶东袁家!”
世家大族、皇亲贵胄都会置办产业,这是供应他们奢侈生活的金钱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