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公缄默片刻,抬手挥开散在桌面的碎枝,松刺如针落地无声。
“只要主枝尚在,再无新枝也无大碍!”
老人的声音低沉,却振聋发聩,宛若夕阳下的暮钟,荡去浮华的霞雾,惊飞林中的群鸟,徒留下一声一沉的回响。
回到玉阆院,静谧的氛围裹挟着萧临,唯有初生的小虫躲在春发的新叶下细数天上星辰。
银盘隐在云后,天星洒着微光。
崔兰因那屋还亮着灯,橘黄色的光印上窗纸,火苗跳跃时,影子就晃了起来,好像有只快乐的鸟在枝头跳跃。
萧临站在廊下,久久失神。
风声如剪子,在耳畔咔嚓咔嚓。
他这十年里就好像是被修剪掉所有新枝,唯剩下崔兰因这一簇新冒出的芽,嫩得仿若一掐就会掉。
崔兰因究竟于他算什么?
是在贫瘠干涸的土壤里发现的一朵从缝隙里长出来的小花。
他趴在黄土之上,如何看,如何看都不够。
他要盯着它,守着它,占有它。
占有她?
可崔兰因不是花,不是物件,他无法……占有。
这一夜,萧临都在做梦。
清晨醒来,只来得及抓住几个片段,但仅仅是些片段也足以让他产生深深的罪恶感。
因为在他的梦里,变成山楂果的不是自己而是崔兰因。
他的舌深深舔卷着果肉,他的齿细细碾磨着肉壳,“冰糖山楂果”没有发出“卡嚓卡嚓”的脆裂声,而是一道道软绵绵的低呜与呻。吟。
他囫囵吐出个艳红的果子,果子发出崔兰因的声音:
“你再怎么舔,都没有感觉哦。”
萧临把右手覆上脸,呼吸声仿佛没有经过耳朵而是直接响在头颅,如风箱鼓动的低吼、雷云摩擦的喘息。
理智告诉自己,应该赶紧摒弃这个念头,不要让它深扎在心里。
可若是真能像撕掉一页纸那样轻而易举,也不会有“执念”二字。
萧临起身,走到墙角书架旁。
晨曦的光照亮格窗,外边泼洗扫撒的声音掩过了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成婚之前,管事给他送来十几本市面罕见的藏书,他转身就将它们束之高阁,蒙尘至今。
是他太过自负,也把这件事看得太简单。
而世上绝大部分事物的说明、解释、用法都可以通过书本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