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攀着树枝往上走了几步,俯望地面,与树下的白粉少年四目相对。
这些少年的身上都有极其稀淡的魔气。
房璃眼尖,看得出来,这些魔气不像是由内而外的,倒像是经常待在某个大魔身边,沾染上的。
少年牡丹站在树下,定定地看着她,手中的流星锤垂到地面,既不动手,也不走开。
房璃原本不想理会,只一门心思钻研如何带走这满树的灵蝶,直到眼尾闪过一道寒光,房璃扭头,牡丹仍旧站在树下。
院小人多,这些少年的打斗毫无余地,招招为杀,连同伴也顾不及,几道无名的剑锋划过牡丹的脸颊,肩膀,脊背,爆出血花,他却仍旧不动如山,专注地看着树上。
仿佛有什么金银财宝似的。
房璃:“……”
一上一下,无声中对视。
琉璃灵光在夜里流动,某一个瞬间,房璃终于看清了少年的眼睛。
那是一双无神,且浑浊的眼睛。
而且,眼底有字。
有如万千蝴蝶在头皮蹁跹,房璃的呼吸停滞一刹,冲着并玉普陈大喊:
“缚灵咒!”
“这些孩子中了缚灵咒,有人在控制他们!”
兵器相交震耳欲聋的声音中,普陈改砍为躲,用剑背精准敲击颈□□,一个又一个少年无声倒下。
这些武器亲敌不认,后院拥挤,少年们的身上不断增添濡湿塌陷的伤口,却仿佛毫无所知,仍旧不知疲倦地攻击。
并玉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再正面相抗,而是想方设法,试图从后背把他们敲晕。
忽然之间,房璃发现了什么。
在树干的某一处,光亮尤为熹微,没有密集的瓶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大的有些可怖的蝴蝶。
毛绒绒的身躯伏趴在树干上,蝶翼的图案清晰,如果不是缓慢拂动的须条,还以为是人为制作的标本。
在大蝴蝶的身体底下,数不清的发光虫卵堆叠成塔,像是枯木延伸出的诡异附枝。
虫卵,这是母蝶。
有此母蝶,就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蝶资源。
母蝶的虫躯上有明显的缚灵咒纹,房璃扶着树枝,两条腿挂在枝干上,上半身倒吊下去,伸手去碰母蝶。
“这虫身上的咒力很强。”
乞丐忽然出声,“现在的你还解不了。”
房璃不语,手指落到母蝶身上的刹那,触须的摆动停止了,旋即,整个蝶身飞快地震颤起来。
乞丐攒眉蹙额,“你……”
蓝玉中,元神散发出淡而柔润的亮芒,目光单纯地看向他,锋利上挑的眼型牵出几缕无辜。
“我没有想要解咒。”
越来越少的铁器乒乓声里,母蝶躯干上的缚灵咒纹丝毫未见减弱,与此同时,翅膀上多出了两枚崭新的咒纹。
房璃道:“我是要下咒。”
母蝶磅礴的记忆拔山超海般澎湃而来,房璃忍住颅脑内的钻痛,大喝一声:“起!”
母蝶鳞翅一振,虫躯离树,带起的风吹响琉璃瓶,仿佛觉醒般飞向高空!
“毁树!
”
普陈心领神会,敲晕最后一位少年,两指并拢立剑一抹,强劲的剑气瞬时荡开,几乎化作实体,轰然砸向挂满灵蝶瓶的枯木!
稀里哗啦。
大部分灵蝶化作齑粉,只余一小部分从碎片中颤巍巍飞出,带着最后的余热,没入夜色。
房璃站在树上看得更广,墙外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府兵,火把连天,想要瓮中捉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先出去。”
她跃跳下树,太阳穴里仿佛有一根丝线牵扯着疼痛,房璃面不改色,迅速撤离了后院。
府邸深处,柴房里,柏墨临握着瓷片,血流濡湿了绳索,已经到了临界。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有了!
她挣开绳索站起来,又跌倒,发麻的双腿和浑身疼痛令她整个人不住战栗。柏墨临咬紧牙关,慢慢爬到门口,将头贴在门板上,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声音。
两个人守着。
被抓住以后,柏墨临逆来顺受,一声不吭忍下所有,这才让城主勉强放下了一点戒备,将她锁在这柴房。
如果贸然出去被抓住,势必会被用更加严厉的手段关押,那个时候若再想逃跑,只会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