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童声火速接了话茬。
江晚璃淡声驳回:“你坐小孩那桌,主桌坐不下。”
“竟裹乱!回来。”
此言脱口,谢语冰和谢砚青几乎同时伸手捂了谢鹤真的嘴,生怕小孩不懂事再得罪这小两口,让谢家本就岌岌可危的处境雪上加霜。林烟湄肯请她们来,已是求之不得的恩泽了。
之前举家押宝江颂祺,当真彻头彻尾站错了队!
于是,半刻后,拐弯抹角都相熟的大伙寒暄几句,也就落了座。
楚岚会行事,没坐亲娘身边,反而拉着乐华主动贴着江晚璃来了,美其名曰,两对新人理应坐一块儿。
林烟湄站起来清点人头,数着数着,狐疑看向楚筠:
“贺姨呢?您没叫她上桌?以往游历在外,阿姊和我多亏她护着,应当坐主桌的。”
“她…”楚筠面上挂着的笑摇摇欲坠,语塞半晌才道:“她与心上人长相厮守去了。”
林烟湄蓦地愣住,有一瞬竟忘了呼吸。
贺敏先前提过,她爱人英年早逝于北疆战场啊!这…这话的意思…
“难得团圆。”
江晚璃担忧她失态,起身应和一声,攥住小鬼的手把人拽回椅子:“是吧,湄儿?”
“…嗯。”林烟湄稀里糊涂道。
费心费力操持今日这酒席,她原是想再与五年来相伴的大伙好好聚聚的,毕竟日后搬入禁宫,好多感情再无纯粹,也无法毫无包袱、不端架子地自在相处了。
自幼以弃儿自处,导致她从骨子里恐惧被抛弃,是以格外重情也尤其念旧。谁给过她半分好,她恨不得拿百分报偿。怎料,她盼的团圆无暇,终归敌不过世事无常。
“开宴罢!”小鬼不合时宜发呆,江晚璃只得举杯主持局面:“今日不论君臣,只谈故交,开怀畅饮,尽兴才是!”
“叮—”
酒杯交碰,脆响悦耳。
席间觥筹交错,大伙都醉醺醺的。酒过三巡,该敬的都敬过,年轻人便没了拘束,各自攀谈。见楚岚去寻母亲聊近况,乐华就抱着酒壶,黯然地在旁独酌。
“乐华。”
江晚璃察觉到她的低落,端着杯酒凑过去,小声宽慰:“往前看,祝你苦尽甘来,飞鹤凌云。”
“殿下…”乐华侧目凝望着她,眼尾绯红:“臣是废人了,再不能挥剑纵马不说,孤苦一人,以后怎么给云清安稳?您不该听湄娘撺掇,给我们赐婚的,臣配不…”
“喝了。”
江晚璃不爱听这话,霸道地把酒杯抵到她唇边,堵了嘴才道:“我的祝福岂会是空穴来风?我的臣随怎可能余生孤苦做废人?你如此想我的么?湄儿撺掇?她看人从不出错!”
吨吨两声后,险些呛到的乐华躬身许久,压下辣意才好回到桌前。抬眸一刹,瞄见江晚璃幽怨的视线,讷讷不敢再辩。
“噗…”
一旁看热闹的林烟湄没憋住笑,伸手扯了扯江晚璃的袖子:“别唬人啦,你摆谱的时候太凶,改改。”
江晚璃不悦,反手又塞人嘴里一小盏:“你也喝酒!”
“咳咳…辣嗓子了!”
林烟湄被烈酒刺激到满脸涨红,猛咳不止。
对面那桌听见动静,半桌人撂筷子走了过来,七嘴八舌关切:
“喝呛了?”
“着急了不是?来人,端些乳羹。”
“换果酒,你喝得了谷酒吗?逞能!”
最后这句训,是慧娘气呼呼说的。
林烟湄好不委屈:“阿姊灌我的,不是我主动喝的。”
话音未落,一旁的江晚璃顿觉七八道视线唰地一下,全投到了她身上,盯得她浑身毛楞,屏住呼吸,莫名犯怂。
慧娘端详着僵直的人偶,眸光一转打起圆场:“殿下知晓湄儿不胜酒力,这孩子惯常不省心还嘴硬,就劳您多看顾着点,免得她人前出洋相不是?”
江晚璃连忙把投喂乐华的烈酒藏到了桌下,顺坡下驴:“婆婆说的是,清悟大意了。”
阿姊如此审慎的反应入眼,林烟湄尴尬到挠头,好后悔方才告了状:
“大家吃饭去吧,小事儿。”
人群呼啦啦散开,周遭空气舒爽不少,江晚璃绷直的背倏地放松些许,忍不住腹诽,日后有小鬼亲故在的场合,她可得仔细再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