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护正欲起身更衣,门口传来了贴身书吏的喊声,她不耐道:“又何事?”
书吏小心回话:“三日前来报官寻人的那位寸娘子又在府衙前等您了!她口称孩子遭贼匪掳截,报官后却不见您派衙役办案,是违了律例的,您再不给说法,她要上告了!”
“哐当!”
都护愤然拽开了房门,端着官帽大步流星直奔府衙,边走边抱怨:
“她说有匪贼便有么!客栈无人目睹,无人作证,反倒有人听到她们白日内讧争执,保不齐就是孩子自己怄气出走,府衙已派人寻了,还要给什么说法,荒唐!”
书吏在后紧紧跟着,审慎提点:
“府尊可还记得,巡防在事发转天递上来的奏报?其上书有[当晚城北窄巷有打斗痕及血迹,未见伤者]字样,或许当晚确有流寇混进城呢?此失踪者还是考生,真出了事,恐有不妥。”
“去看看罢。”都护阖眸一叹,又问:“对了,府试结果几时能出?”
“回府尊,今儿午后即可交您过目。”
此时,朔方使君府后宅内,亦有一番焦灼。
“姑娘,属下探查过了,这院外布防内松外紧,我们插翅也难飞。”
依江晚璃之命在外游走一圈的乌瑞,回来时一副无精打采的颓废样。节度使的布防严密程度都赶上皇宫了,她哪有本事逃呀?
江晚璃仰头闷了一大杯浓茶,苦得她不由得眉心紧锁。
依眼下情势分析,楚筠是把她也看起来了!
合着她拉着人在坟地旁边说的那一堆掏心窝子的话,楚筠半点没听,她都讲到鬼肚子里去了!
保不齐,现下这人已私下联络京城,喊人来拿她回宫了!
江晚璃深觉不妙,楚筠与母亲和安芷将军的关系皆非同一般,能摇来的人绝非等闲,届时,她当真会面临无计可施的困境,不得不与人回京…
回京后,上有太后老娘压制,下有皇帝长姊挟制,她休想再查什么行刺案!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江晚璃思量少顷,指了指床榻:“乌瑞,告诉我们的人,即刻歇下,入夜有差事办。”
乌瑞成了丈二的和尚:“现在睡觉?”
“对。”
“…是。”
乌瑞迷迷糊糊走了。
林烟湄亦觉得奇怪,凑到茶几前,托腮问着江晚璃:
“阿姊要筹谋什么?你娘凶巴巴,又将你看得太紧,院内洒扫的应该都是眼线,咱先静等几日再想出逃之法?别忙中出错?”
江晚璃为她斟了杯泡太久的浓茶:“尝尝。”
林烟湄抿了一口,嘴瞬间撇成八字:“咦,好苦啊!”
江晚璃环抱双臂,欣赏着小鬼吃瘪的傻样,幽幽调侃:
“苦就对了,这就是我心头的滋味。你尝过了,可还觉得我着急走是错?”
“我是怕你逃跑不成,再被抓了现行!这次你娘把怨气撒在你的婢女云清身上了,刚我去厢房瞧她,腿都跑肿了,睡梦里还疼得呻吟呢。再有下次,你娘没准就要罚你了!”
林烟湄气鼓鼓扭了头不看她:“你当我愿意跟你一起在这坐牢吗?臭阿姊,不识好人心。”
“知道湄儿是关心我了,危局当前,可不能内讧,转过来?阿姊抱抱?”
江晚璃心说,听小鬼的口风,这是没对楚筠单独狠罚楚岚的不理性举措起疑心呀?如此一来,她惴惴的心也能往肚子里放一放了。
林烟湄“哼”了声,起身扑向了被衾丝滑的床榻:“不理你了总行?”
昨进府后,她听传菜的小厮说起,那河东节度使等不起楚筠寻女,早已另娶了别家官眷做续弦。也就是说,江晚璃逃婚成功,近日绝无被人逼婚的凶险。
在使君府好吃好穿的住着,又不会少块肉,她就多余替江晚璃操心!
正如此想着,在茶几旁小坐的江晚璃突然站起身,诧道:
“咦?好生奇怪,这屋子里怎么会有河鲀?”
河鲀?
林烟湄曾在书中读到过,这是一种身怀剧毒的鱼!
她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哪有河鲀?阿姊躲它远些,有毒!”
“哈哈…”
江晚璃以手掩唇,笑得前仰后合:“小河鲀这不刚从床上起来?嗯…瞧着是泄了气的,我靠她近些可否?不被气爆的河鲀可以摸,无毒的。”
“你…”林烟湄后知后觉,江晚璃又在拿她戏耍!
她呼哧呼哧瞪了人两眼,复又转身躺倒,这次还把被子抽开,蒙在了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