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簪子。”
江晚璃言简意赅,回应时头都没抬,只用手掌一点点拨动着花枝,探头朝藤蔓间的空隙张望:“午间你为我挽的发髻太敷衍,簪子插得松,我出来时没留神,滑脱了。”
怪不得长发披散着。
林烟湄险些以为这形象是江晚璃的别致趣味呢。
到头来,竟是她被对弈折磨到不耐烦时,无心留下的小“祸根”。
“我,我来吧。”
她躬身捞起江晚璃的袖口,攥住细腕把浑身湿潮的人往花廊外面拉:“阿姊凭栏小坐,一会跟我回房更衣。小簪哪有身体重要?阿姊糊涂,唤个人帮你找不行吗?”
江晚璃由着小鬼把她按倒在廊下木靠背上,偏开头虚望着一团芍药,小意嘀咕:
“不一样。湄儿送我的物件,怎好叫旁人碰?”
“…”
林烟湄语塞当场,江晚璃这般在意她选的物件,倒叫她不忍心责怪了。
于是,雨后寂静的花园中,一人呆望着芍药丛苦等半晌;一人像不安分的土拨鼠般,这里扒拉几下,那里刨刮两把,折腾好半天才把掉落花泥的玉簪子给找见。
“给,怎掉泥缝了?阿姊是想采花么?”
当林烟湄举着簪子物归原主时,一双原本白净的小手已满是泥污,连裙上都染了好些迸溅的泥点子,她掏出帕子反复擦拭过簪身,庆幸道:“还好没摔坏。”
“噗…”
江晚璃回眸瞧见眼前的小泥人,骤然失了笑。
纤细腰身随着笑声弯了下去,本想接簪的手自也捂去了腹部。
林烟湄顶着八字泥胡的滑稽模样在前,她实在做不到矜持稳重啊!
“笑甚笑!”
费劲半晌换来人家捧腹大笑,林烟湄抱臂睨着江晚璃,暗暗磨牙:
“再笑,我就多松松土,把你种泥里。”
“哈、哈哈…”
狠话过耳,江晚璃的笑变成了断断续续的,仰头端详气鼓鼓小鬼的眼波里都荡满笑意。
她好似许久不曾如此开怀了,笑得太酣畅,险些喘不过气来。
禁庭御园的花匠也有不少小姑娘,从前她也常常驻足其中,观瞧宫人松土、侍弄花草,但能把泥巴和青涩容颜搭配得如此可爱且相得益彰的,林烟湄可是独一份!
“还笑!”
林烟湄瞪着江晚璃笑到涨红的脸,两腮气得越来越鼓。
“好好,不笑了。”
江晚璃为硬憋回笑意,只得垂头不再看林烟湄,指尖捏住小簪抽回,又拨了拨小鬼的袖子:“回房去换身衣裳罢,跟小花猫似的。”
“哼!”
林烟湄闷哼一声,甩甩袖子大步流星折返内院。
江晚璃以手缓缓支了下颌,悠闲惬意的视线肆无忌惮地追着她的背影游走。
林烟湄走了几步,发觉后面没脚步声,纳闷回头来瞧时,江晚璃还纹丝没动呢。
气得小林又蹬蹬蹬回去拽人:“还不快走,夜里发热我不管你啊。”
方被拽住,江晚璃脸上恬淡的容色瞬间变得扭曲。
她死死盯着林烟湄的小泥手在袖口上抓出的痕迹,眉心蹙满了难言的愁楚,脚下的步伐也是不情不愿的。
小鬼忒不讲究了!
被拽到一步一趔趄的江晚璃,腹诽了一整路。
是以,打算给正房添烛台的乐华,恰在廊下撞见拉拉扯扯回来的二人,她余光偷瞄见江晚璃委屈中掺杂着幽怨的诡异神色,自觉拱手退后,没打算进门裹乱。
林烟湄侧身撞开门,揪着江晚璃闪入屏风后才罢休:
“脱衣服,我去打盆热水,你擦热身子再穿干衣。”
江晚璃垂眸扫过袖间的手印,故意扬起胳膊举给林烟湄看:“你瞅瞅,脏了。”
“洗洗呗。”
林烟湄不以为意地指着自己的衣裳:“我浑身都脏了,换一件不得了?”
“换什么?”
江晚璃眼前一黑,蔫巴巴与人掰扯:“小祖宗,我没余钱置办衣装,外衣你我二人各一套而已。若现下换,只有寝衣。”
林烟湄差点惊掉下巴:“咱入城时的旧衣呢?”
“扔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