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林烟湄懒洋洋乜她一眼,怀疑江晚璃变矫情了。
此前这人与她在萧岭共度的日子苦哈哈的,也没听人抱怨半字,今朝已能喝上茶,生活大为改观,竟还挑拣起口感来了?
她把江晚璃丢弃的茶盏拨来指尖摆弄,随口闲聊:
“阿姊会经营何种生意?说来听听?人家富庶名流,一般生意怕是瞧不上的。”
“调香、木雕、育花、操琴、制扇、泼墨绘画等风雅事儿,本姑娘皆能撑住场面。”
江晚璃站起身,慢悠悠踱着步子与林烟湄炫耀她在宫里不务正业时钻研的巧技,说着说着,还想起了那些她在京中私下经营的生意中不俗的进账,脸上浮现一抹颇为自傲的笑靥。
“你会这般多?”
林烟湄半信半疑:“随便露一手让我长长见识?”
江晚璃摆摆手,恹恹张个哈欠,望着外间月色搪塞:
“时候不早,我得睡了。你阿姊会的可多,不急,日后我悉数教给你,让你做我店里的大掌柜。”
“啧啧!”
林烟湄只当江晚璃敷衍她,半字也没当真,晃悠悠出门去了。
大半夜往外走?江晚璃好不纳闷:“去哪?”
林烟湄揉着脑袋解释:“午后饮茶太多,头迷糊却不困,阿姊先睡,我去园子吹吹风。”
“早些回,外头风凉。”
江晚璃无意拦阻,左右宅中有侍从巡逻,无甚危险。而她也真乏了,没精力陪小鬼夜游。
“好。”
就这样,江晚璃孤身躺倒小榻入了梦。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蒙间隐约听到门开合的响动,只当是林烟湄回来了,翻身时随口嘟囔:
“快睡。”
孰料,此话脱口之际,她转身垂落床内的手,竟打到了一个温热的大脑袋。
江晚璃倏地惊醒,浑身吓出一层冷汗,身子僵直再没敢动。
她强撑镇定将惺忪睡眼扒开一条缝,瞧清身前被她砸中的人是林烟湄后,惊慌之感飙升,甚至能听到自己“砰砰砰”不受控的、振聋发聩的心跳。
她绷直全身,屏息良久,随时准备与屋内的陌生人搏命。
怎奈,直至虚汗浸透寝衣,她竖了半晌的耳朵也没探听到身侧有何动静。
江晚璃险些以为自己适才是做梦幻听,她踌躇须臾,决定大着胆子,转头查探一眼。
摸着黑蹬鞋下榻,江晚璃蹑手蹑脚行至门口查验,发觉门闩好好落着,自知虚惊一场,遂倚着门抚上心口,长抒了一口气。
再起身时,眼底忽现一截墨色裙摆。
“啊—!”
江晚璃大惊失色,下意识张嘴要叫,却不知怎得,许是吓破了胆,她的嗓子竟叫不出声来。
眼瞅着身前人吓白了脸,来人又慌又乱地捂紧江晚璃的嘴,急得连连求她:
“嘘嘘!是我!您别叫别叫!”
“呜…”
辨识出熟悉的音色,心慌过度的江晚璃如烂泥般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喘了半晌粗气,眼底涔着的泪差点就掉下来了。
自知行事欠妥的乐华跟她一道矮了身子,扶着她半跪在地,垂下头一声不敢吭。
江晚璃缓了缓,借月色看向床榻,见林烟湄仍睡得香甜,便与人指指门外,手撑地板爬起身出去了。
乐华小心翼翼掩紧房门时,江晚璃已站定内院门口,看样子是在等她。
她一步并三步追过去,压着嗓音惭愧告罪:
“属下知错。光想着有不便当众宣之于口的隐晦禀报您,却忽略了夜潜居所会惊扰您。”
江晚璃沉默良久,被下属狠狠吓了通,说不怨不恼是不可能的。
但她鉴于乐华往日行事不失分寸,揣测此人今时突然逾矩,或是有隐情,便压下怨怼,沉声问道:“缘何深夜回来?有何棘手事?”
“是关于…林姑娘的。”
乐华忐忑不敢抬眼,深呼吸鼓足勇气,才敢一股脑将近日所查悉数吐露:
“您走后,有一日寸瑶慌里慌张拿着张治癔症的方子找来医馆,求伙计开一味药。但那药整个渤海城皆断货,伙计便提议行针稳病情。那日我不在,伙计归来闲聊,我才知她误打误撞救了林雁柔。”
“伙计说,她给林雁柔行针时,此人虽失去意识,但嘴里一直叨咕着‘还我孩儿’,寸瑶在旁百般安抚都无用。守在床头的慧娘也不住地抹眼泪。属下命伙计凭记忆画了林雁柔的小像观瞧,惊觉林姑娘的眉眼,与此人…足有八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