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砸地声过耳的一刹,江晚璃愕然回了身。
只见林烟湄跪缩成一团,已是满面清泪。
此景入眼,江晚璃脑子嗡嗡的。
她无暇再细听林烟湄嘴里含混不清说了什么,只看见这人爬起身转头就要走,而她混沌的脑子里,还在尝试分辨失神时耳畔错过的言辞。
“姑娘!下属的死,不是林姑娘的错!您拦着她啊!”
便是此时,久久沉默的乐华突然开口:“属下今早去香铺时,柒婆婆已对我们一行人生了疑,林姑娘不动,她也不会放过咱们,她做的就是卖人劫财的勾当!属下听到她与贼匪密谋,早想掳走您和林姑娘卖高价了!今夜的错,错在属下调度不当,与林姑娘无关!”
她说这话时,乌瑞眼疾手快,伸胳膊拦了林烟湄的去路:
“属下也有错。头儿让属下守在家中,是属下抗命不遵,导致家宅失守,同伴遇害…”
话音未落,廊下的江晚璃三步并两步跨下台阶,脚底生风地直扑拱门而来。
头脑发热、自责难忍的林烟湄只管与乌瑞较劲,频频撕扯宽大的垂袖,想要挣脱桎梏,去衙门求个心安。
忽而,她的胸口被人紧紧环住,勒得她没了力气挣扎。
清风拂过,周身漫延开些许草药味。
林烟湄无需回眸也知,抱她的人,是被苦药腌入味的江晚璃。
可她现下已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了,她哭着扭动身子,极力甩着江晚璃的胳膊:
“你放开,让我走!”
“不准去!”
不知几时,江晚璃也红了眼,开口时鼻音特别重。
她手上力道也是出奇的大,圈着林烟湄不撒手,垂眸吩咐乐华:
“带她去书房,落了锁再回来寻我。”
“是。”
乐华领命,捏过林烟湄的肘弯,强行拉扯着人走远。
“我不去,不去!放开我!”
一路上,任凭林烟湄如何反抗,乐华都没松手。
此番,她一板一眼执行了江晚璃的命令,才放心折返,复又俯身告罪:
“属下来请罚,其余人皆听命行事,请殿下宽恕她们。”
江晚璃没理她那岔儿,反问:“几时结盟的?”
乐华迷惘地皱起眉,反应了会儿,才明白江晚璃在问什么:“是…林姑娘上街买蜜饯时,她套了属下的话,知晓柒婆婆暗中一直在盯梢我们,她许是不放心,就与属下商议了计谋。”
江晚璃听罢,面无表情道:“上午,对么?”
“是。”
“你至少有两个时辰可以来知会我,可你没有。”
江晚璃的语调依旧无甚情绪:“湄儿年幼,忧心事不忍告诉我便罢了。你带兵多年,这点觉悟都没有?竟稀里糊涂跟着毛丫头胡闹?今夜万幸无事,若她死了残了,你清楚下场如何。”
乐华将头埋得更低了些,愧不敢言。
她的下属遭了毒手丧命,此刻她的心里也绝不好过,那丫头仅仅十八岁…
“我如今在外,病弱还一意孤行,约束不得你们,去留尔等自行决断吧。”
心力交瘁的江晚璃有些熬不住了,方才她说完一席话,忽觉喉头泛腥,自知无法再耽搁,只得朗声赶人走:“想留者,此类事若再犯,皆卸甲自谋生路去!都退下!”
下属们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须臾,才一溜烟爬起来跑远。
没人料到,江晚璃居然雷声大、雨点小,根本没与大伙计较。
至于赶人走这种事,下属们确有忌惮。
毕竟跟着东宫的人,待东宫正位,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这押宝中途,谁舍得走?
“乐华,你过来。”
江晚璃待大伙离开,这才低声叫起乐华,信步至中庭,揭开了尸体的盖布:“熟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