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她也告诉他,这里面成本最小的解决方法是什么。
她告诉他,她会和帕夏走。
她也告诉他,这种时候,您就可以生气了。
一个愤怒的金主,完全可以将一切或真实或讽刺的罪责推到他“背叛”的情人身上,民众总是乐于瞧见这样乱七八糟的讽刺戏码,而等到戏剧的最高潮结束,一切也都将回归原本的“正轨”。
把她处理掉就可以了。
——“红颜祸水”,一向是历史总结各种烂摊子时最节约成本的方法。
莉莉丝是那个恰好贯穿始终的角色,她的存在看似不够起眼,却又在关键处显得格外重要,只要他们一齐把她推到祭台上,她就是最令人满意的替罪羔羊。
谢淮礼知道一切前提条件都已经准备好,只需要他轻描淡写地一开口,一些事情即将开始,一些事情也会准备结束。
可他坐在这里,只是沉默着,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近乎神经质地摩挲着自己的袖扣。
他不想开口,甚至在拒绝思考这种最简单的方法。
就好像他此时的缄口不言能阻止所有人的思考,能拒绝那么多人思绪扩散似的。
他听见他们说,要找一个比谢言分量更重的人出来才行。
他们想起,温绪言不是说了谢言的画是换来的?谁同意给他换的?
他们追问,之前那个让姓温的小子被迫离开的原因是什么来着?
他们思考,谢家别馆被烧,那么多人跑了,是不是还有一个人没找到呢?
他们停下讨论,转头看向端坐正位的家主,像是关在笼子里仍忍不住留着饥饿涎水的贪婪恶兽,故作恳切地询问道:“先生,您是不是还有位‘特殊关照’的对象,此前被放在了别馆养着呢?”
“……”
谢淮礼转动袖扣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慢慢抬眼,眸光冷清。
“这是我的私事。”哪怕到了这一步,他还是不想开口提起她
的名。
“这已经是谢家的大事了!家主!”有那性子急的,已经迫不及待地先一步站起来,急惶惶地抢白道:“现在还有什么比这个女人更合适的吗?谢家的情况太特殊了,您总不能要为了个女人毁了此前的这么多心血吧?”
要不要动用手段把他的情人护下来?
严格来说,这是可以的。可代价就是要动用一些隐藏许久的手段,如此一来,此前积累的各类负面新闻也好、家主自甘堕落的姿态也好,暗地里允许中心城的混乱逐渐扩大的手段也好……就都要毁于一旦了。
谢家会巩固自己在中心城的权威,也会再次进入上面的视野,并且这一次,只能引起更深刻更恐怖的猜忌。
谢淮礼转动袖扣的动作停下,他看着眼前包含期待回望自己的众人,恍惚之间,仿佛看见了一座庞大而难以估测的巨型机器。
它被驱动的方式这样简单,只需要一次沉默地点头,其中运转的齿轮就会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气场带动一整个机器的运转,不可阻拦地向前行进着——
当祂被驱动起来,没人能阻止后续的进程。
谢淮礼不能。
谢家不能。
整个中心城也不能。
……
最开始,散出来的只是些虚无缥缈的风声。
人们总是喜欢这样似是而非的传闻,一些独属于大人物们的特殊阴谋论,像是谢家子弟的意外死亡是否牵扯了家族内部的秘闻,那张据说被更换了姓名的画作是否是大家族又一次的权势压人……
而在这其中,一个稍显含糊,且还没来得及被嵌入具体形象的名字被反复提及。
姑且就先称之为“某个人”吧。
他们说着“某个人”和太多的存在有关系啦,而这里面牵扯最多、存在感也最强的莫过于是谢家,于是人们就说,这其实是一次蛇蝎美人的耐心做局:她先是攀上了谢家的这根高枝儿,又从谢家家主讨要了太多不符合身份的礼物,因此引来了家主的反感和抵触,她不满这样的冷待,紧接着又诱惑了谢家的两位得力下属为她大打出手……
这可不是胡说八道,当时可还是有新闻呢!
人们煞有其事地编撰着自己的故事,文字细腻到连当事人的私密交谈和心理活动都能栩栩如生的复制出来。
至于这些是真的吗?不重要啦,反正愿意花时间看这些东西的人才不在乎这些是真是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