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莉莉丝还在单纯头疼别馆内四散弥漫的血腥气时,在别馆侍奉的仆人已经有相当一部分很难维持正常的理性,隐隐触及崩溃的边缘。
如今的画室已经成了别馆之内一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之处,每一个人路过门口时都能闻到那种混杂着颜料的刺鼻血腥味,半掩的房门透出形容潦草的疯子在画纸上涂涂抹抹,没人能听得懂谢言如今在说什么,那更像是某种混乱无序,不可名状的癫狂呓语。
太多人感到不安,而在这许多人中,唯一能轻松维持着平静的女主人就成了别馆中最后的精神浮木——她是这里的主人,只要他们的主人没有崩溃,仍然能为他们提醒今天应该进行的工作是什么,至少他们还能找到一点依靠的安稳。
只要她在这里,他们就不会变成彻底的疯子。
而这许多人中,安妮对莉莉丝的担忧又格外的多,她说不出自己恐惧的是什么,又本能地担心女主人这样一位柔弱的omega撑不住这样的场面,便嗫嚅着询问:“真的不找先生回来看看嘛?……或者说,借着画展当理由,请温先生回来简单坐坐也好呀。”
她总觉得这里还是需要个alpha撑撑场面的。
莉莉丝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露出了一个略显无奈的表情。
“先生不会来的,安妮。”
因为无论是发疯的谢言,已经陷入混乱的谢家别馆,还是不久之后即将发生的一切……这些对于谢淮礼来说,都是早已预知、并且必须要接受的未来。
谢家家主必须要保证自己彻底被动的局面,如此才能维持表面上的清白无辜。
女主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安妮的请求,这让女仆小小的打了个哆嗦。
*
接下来的日子里,莉莉丝仍然安静。
而谢言依旧在继续画画。
仆人们无法回避画室的存在,无论是送去食水和衣物,还是按着女主人的要求从里面拿走近期练习的作品,他们都必须要强迫自己靠近这散发着血腥气的诡异房间。
安妮算是这里面最淡定的一个,可她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嫌恶厌弃变成了如今难以忍受的战战兢兢。
事到如今,许多人已经不想再用“人”这样的词来形容现在的谢言了。
他仍然在用鲜血作画,可一个人的分量有限,于是他凝视画卷的眼神不知何时转向了半开的门缝,无数次有人将东西送到门口,毫无防备的一抬眼,便能对上屋中一双黑漆漆的空洞眼瞳,正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
一只布满割痕的病白枯瘦的手臂从昏暗的门缝中深处,缠藤一般试图抓住那些健康完整的手腕,将他们拖入身前那片泥沼般浑浊的深渊。
已经不止一次,猝不及防的,门口会响起无辜的仆人们崩溃的尖叫,紧跟着便是混乱的脚步,跌倒在地的闷响,期间间杂一两声压抑难忍的抽泣。
……疯子。
他们呜咽着,啜泣着抱在一起,小声诅咒着房间里的那个东西。
再这样下去,会疯掉的。
那个已经被画魇住的疯子,为了合适的颜色已经献祭了自己几乎全部的鲜血,可他看起来还不满足,还没有达到极限。
谢言盯着那扇门的时间越来越久,漆黑的瞳孔靠近门缝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要,更多的血。
要更多,更合适的颜料。
他的血已经耗干了,没关系,外面还有很多走来走去
的“颜料”呀,他们仍然饱满,鲜嫩,健康,切开肌肤就能流出新鲜的颜色,他不要太多,只需要一点点就好——
于是在仆人们又一次送来食物的时候,那只原本只是扶在门框上的手忽然就猝不及防地伸出,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一声崩溃刺耳的尖叫惊醒了整个静默的别馆,慌乱的脚步声、尖锐的咒骂声、争吵、推搡、装饰物被摔倒在地的沉闷响动……
莉莉丝端坐在相隔不远的房间内,她静静听着外面不曾停止的混乱,轻飘飘地叹了口气。
好吧,看起来谢家的别馆确实要待不了了。
她真心感激着谢淮礼的帮助与这么长时间的收容,只可惜,谢家的权势比起曾经的管理会还是稍稍差了那么一点,他们撑不住上面的猜忌,也压不住即将到来的骚动,莉莉丝神色如常的推开房间的大门,毫不意外看见屋外已经是一片混乱的狰狞乱象。
——她唯一称不上喜欢的,就是住处的墙壁上溢满错误的血腥味。
女人俯视着楼下的画面,彻底疯魔的谢言已经彻底遗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只是在搜寻着自己需要的“颜料”。
他本来就是个柔弱无力的omega,又因为长久的失血和神志混乱,此时手中拿着裁纸刀到处挥舞,除了最初割伤了几个毫无防备的仆人,之后并没有造成太多的损伤。
即使如此,大厅中的混乱和尖叫也已经压不住了,情绪是一种相当容易传染的东西,现在的画面已经分不清谁才是那个最初挥刀发狂的人,安妮从这许多人中冲出来,急惶惶地跑到女主人的面前,焦急地喊道:“您怎么还在这儿!快,跟我走吧女士,我带您从这儿离开!”